黑巖小說

第7章 藥罐子會說話（第1頁）

紫云殿內(nèi)，燭火如豆，映著虞嫵華恬靜的側(cè)臉。

她的指尖在泛黃的《宮闈雜錄》書頁上輕輕劃過，最終停在一行墨跡之上：“冬月初三，寒疫起于西六宮，延至東十二殿?！边@寥寥數(shù)語，在前世，是四十多條鮮活生命的休止符。

她合上書，指腹摩挲著粗糙的封面，眼底最后一點溫存被幽深的冷意取代。

隨著一口輕氣，燭火倏地熄滅，黑暗吞噬了她眼中的光。

唯有她的低語，如冰冷的游絲，在死寂的殿內(nèi)飄蕩：“今年的風(fēng)，不該再往那個方向吹了?！?/p>

次日天光乍亮，虞嫵華一反常態(tài)，沒有在床上賴到日上三竿。

她喚來白芷，語氣是慣有的那種慢悠悠、帶著幾分憨氣的調(diào)子：“白芷，我昨夜夢見花神娘娘，她說我身子虛，要喝藥膳?？晌也粫荆闳ニ幧欧?，跟老師傅們討教討教，就說我想學(xué)學(xué)怎么熬一碗最簡單的驅(qū)寒湯?！?/p>

白芷心中一凜，面上卻不敢有絲毫異樣，只順從地應(yīng)了聲“是”。

主仆二人一個往藥膳房去，一個則抱著個繡墩，懶洋洋地坐在了紫云偏殿的廊下。

初冬的太陽暖而不烈，曬在身上很是舒服。

虞嫵華瞇著眼，像一只饜足的貓，可她那看似渙散的目光，卻從未離開過遠(yuǎn)處廚房方向的檐角。

她知道，每日申時三刻，那里的煙囪會升起一股格外濃郁的青煙，那是負(fù)責(zé)藥材出入的太醫(yī)周仲安前來核對賬目與藥材存量的信號。

他在前世，是這場被定義為“疏忽”的災(zāi)禍中，最關(guān)鍵的一環(huán)。

藥膳房內(nèi)，人聲鼎沸，藥香混雜著食物的香氣，熏得人頭昏腦脹。

白芷提著一只空藥簍，按照虞嫵華的吩咐，尋到負(fù)責(zé)分揀藥材的小太監(jiān)，怯生生地說要學(xué)熬驅(qū)寒湯。

她故意裝出笨手笨腳的樣子，一會兒問紫蘇葉是不是長得像薄荷，一會兒又把干姜當(dāng)成高良姜，引得周圍一陣低低的嗤笑。

就在周仲安的身影出現(xiàn)在藥膳房門口的那一刻，白芷腳下一個“踉蹌”，手中的藥簍應(yīng)聲落地，里面的當(dāng)歸、黃芪、干姜滾了一地。

“哎喲！”她驚呼一聲，慌忙蹲下身去撿。

周仲安厭惡地皺了皺眉，對這種宮中常見的蠢笨戲碼視若無睹，徑直走向藥材總管，開始核對今日的出入記錄。

一片混亂中，無人注意，白芷在撿拾藥材的同時，另一只手快如閃電地從袖中摸出一個小小的油紙包，趁著身形的遮掩，迅速塞進(jìn)了旁邊一個即將送往各宮備用的“驅(qū)寒湯”原料筐深處。

那里面，是虞嫵華根據(jù)前世記憶改良過的溫散方，大膽地去掉了藥性過猛、極易在體弱者身上催生痰濕的附子，換上了更為平和且善于解表散寒的紫蘇葉與淡豆豉。

做完這一切，白芷又從袖中摸出一張折疊的紙條，悄無聲息地塞進(jìn)了旁邊藥柜最下層的一個幾乎無人會去拉開的夾層里。

紙條上的字跡歪歪扭扭，是用左手寫就，稚拙得仿佛出自七八歲孩童之手：“夢里仙姑說，紅梗草要三錢?！蹦撬^的紅梗草，正是紫蘇葉的別稱。

一切，只在電光火石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