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震顫并非錯覺。
大地深處傳來沉悶的咆哮,仿佛被囚禁的巨獸在翻動身軀,雖只一瞬,卻讓虞嫵華腳下的玉階都隨之輕微一顫。
她的心也跟著沉了下去。
果然,要來了。
此后三日,京畿之地微震不斷,如巨獸不耐的喘息。
人心惶惶,流言四起。
欽天監(jiān)正周玄機抓住時機,率滿朝禮法派官員,于朝會之上慷慨陳詞。
他手持龜甲,面色凝重地奏稟:“陛下,地脈躁動,星軌紊亂,此乃坤綱失序之兆!貴妃虞氏,以女子之身干預(yù)國運,攝權(quán)逾矩,陰盛而陽衰,觸怒了上蒼與列祖列宗!臣懇請陛下,為社稷安穩(wěn),當立刻冊立賢德妃嬪以正坤極,平息天怒!”
一時間,朝堂嘩然。無數(shù)道目光或隱晦或露骨地射向垂簾之后。
龍椅上的蕭玦,面容隱在冕旒的陰影里,看不出喜怒。
他只淡淡地“嗯”了一聲,一句“知道了”,便將這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奏疏壓下,未置可否。
這模棱兩可的態(tài)度,比直接駁斥更令人心寒。
它像一把無形的刀,懸在昭陽殿的頂上,昭告天下,他隨時可以為了“天意”而犧牲她這顆棋子。
當夜,昭陽殿深處的密室,燭火搖曳。
虞嫵華一身素衣,將一張泛黃的殘缺圖紙鋪在案上。
那正是她憑前世記憶,親手復原的太廟地下結(jié)構(gòu)圖。
圖紙對面,是身形佝僂的銅甕匠老申,他渾濁的眼睛里滿是驚疑。
“我要你在明日地動前,將這九只銅甕,埋設(shè)于太廟主梁之下的九個方位?!庇輯橙A的聲音冷靜得沒有一絲波瀾,指尖在圖紙上輕點,“甕口朝天,間距需嚴格按照‘九宮歸心’之陣布列,分毫不差?!?/p>
老申的呼吸一滯,布滿老繭的手微微顫抖:“娘娘,此乃失傳的‘地龍翻身’陣。一旦九甕應(yīng)地氣而共振,聲可化龍吟,百里可聞……可若地不動,或時機稍有差池,便是欺君罔上、驚擾太廟亡魂的欺天大罪!”
虞嫵華緩緩抬眼,指尖輕點案上那盞跳動的油燈。
昏黃的火光映在她幽深的瞳孔里,燃起兩簇冰冷的火焰。
“我不要它響給活人聽,”她的聲音輕得仿佛耳語,卻帶著刺骨的寒意,“我要它……叫給亡魂聽?!?/p>
那眼神,那語氣,仿佛來自九幽,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與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