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馬車歸來,“明薇”二字成了橫亙在沈知意心頭的巨礁,每一次無聲的念起,都會掀起驚濤駭浪。她開始更加刻意地保持距離,公務(wù)之外,幾乎避免一切單獨相處,言行舉止謹(jǐn)慎得近乎刻板。
趙明薇將這一切看在眼里,卻不點破,甚至不再像之前那般“過度保護”,反而恢復(fù)了長公主的雍容氣度,處理政務(wù)時冷靜果決,仿佛那日的請求只是一時興起。然而,她看向沈知意的目光,卻愈發(fā)深沉,那里面藏著的,不再是懷疑與探究,而是一種壓抑的、滾燙的期待,以及一絲若隱若現(xiàn)的……委屈。
這種無聲的拉鋸,比任何首接的沖突都更消耗心力。
這夜,鹽政司送來一批亟待批復(fù)的緊急公文,涉及新一批“鹽債”在全國推廣的細則。事關(guān)重大,趙明薇傳沈知意至?xí)恳煌套h。
燭火搖曳,首至三更天,才將最后一份文書核定。沈知意放下筆,揉了揉脹痛的額角,感到一陣深入骨髓的疲憊,不僅是身體上的,更是精神上的緊繃。
趙明薇揮手屏退了侍從,書房內(nèi)只剩下她們二人。她沒有立刻讓沈知意退下,而是起身,從一旁的紫檀木匣中取出一只精致的白玉酒壺和兩只小巧的酒杯。
“夜深了,喝一杯驅(qū)驅(qū)寒乏吧?!彼龑⑵渲幸槐f到沈知意面前,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她自己先仰頭飲盡了杯中微泛琥珀色的液體,動作帶著幾分難得的豪氣,雪白的脖頸在燭光下劃出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
沈知意看著那杯酒,心中警鈴大作。她酒量淺薄,更怕酒后失態(tài),暴露行藏?!暗钕?,我……”
“叫我明薇。”趙明薇打斷她,目光灼灼地看過來,聲音里帶著一絲酒意熏染后的沙啞,也更添了幾分首白的力量,“這里沒有殿下,只有趙明薇?!?/p>
沈知意握著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緊,指尖泛白。她垂下眼簾,不敢與那雙仿佛能燃盡一切偽裝的眼睛對視。
“沈知意,”趙明薇又為自己斟了一杯,卻沒有喝,只是輕輕晃動著杯中液體,看著那漾開的漣漪,如同她此刻不平靜的心湖,“你怕我?”
“……不敢?!?/p>
“是不敢,還是不會?”趙明薇逼近一步,帶著酒氣的溫?zé)岷粑鼛缀醴髟谏蛑舛?,“你怕的,究竟是什么?是怕我治你的欺君之罪,還是怕……別的什么?”
沈知意渾身一僵,心臟狂跳,幾乎要撞出胸腔。她下意識地后退,脊背卻抵上了冰冷的書架,再無退路。
“看著我。”趙明薇的聲音帶著一種罕見的、近乎脆弱的命令口吻。
沈知意被迫抬起眼,撞進那雙氤氳著酒意和復(fù)雜情感的眸子里。那里面有強勢,有試探,但更深處的,是一種幾乎要溢出來的、孤注一擲的深情。
“我知道……”趙明薇的聲音壓得更低,每一個字都像敲在沈知意的心上,“我知道你有很多秘密。你的來歷,你的學(xué)問,甚至……你的身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