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暖閣那一夜后,公主府內(nèi)的氛圍發(fā)生了微妙而深刻的變化。那種心照不宣的緊張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靜的、無需言說的默契與安寧。
沈知意不必再時刻緊繃神經(jīng)偽裝聲線姿態(tài),雖為安全計,在公開場合仍需保持“駙馬”的儀表,但在屬于她們的私密空間里,她終于可以稍微放松那長久以來的束縛,呼吸都變得輕快了許多。趙明薇更是細心,將暖閣旁一處更為隱蔽安靜的院落撥給沈知意獨居,并全部換上了絕對忠心的仆役,最大程度地保障了她的隱私與安全。
政務上,兩人的合作達到了珠聯(lián)璧合的境界。
這日,戶部尚書呈上奏報,鹽政改革雖成效顯著,但也帶來新問題:大量資金通過“鹽債”涌入,導致部分地區(qū)銀錢流通加速,物價開始出現(xiàn)波動,一些傳統(tǒng)手工業(yè)受到?jīng)_擊。
朝堂上,老臣們又開始憂心忡忡地念叨“祖宗之法”。趙明薇沒有急于反駁,而是將目光投向站在武將班末(駙馬的虛銜位置)的沈知意。
沈知意出列,神色從容:“陛下,諸位大人,此非弊病,乃是經(jīng)濟活絡之必然。應對之道,不在遏制,而在疏導與調(diào)控?!彼岢隽艘惶淄暾姆铰裕?/p>
1。建立“平準倉”:由朝廷設立專項基金,在物價過低時收購物資儲備,過高時投放市場,平抑物價。
2。引導產(chǎn)業(yè)升級:鼓勵受沖擊的手工業(yè)者利用新資金改進技術,或轉(zhuǎn)向需求旺盛的新興行業(yè),朝廷可提供技術指導和低息貸款。
3。發(fā)展基礎建設:將部分盈余資金投入修筑水利、官道,既能改善民生,又能創(chuàng)造就業(yè),消化富余勞動力。
這番見解,再次讓滿朝文武耳目一新。趙明薇適時補充,以其精辟的政治語言將沈知意的經(jīng)濟策略包裝成穩(wěn)固江山社稷的良方,君臣二人一唱一和,輕松化解了質(zhì)疑。
退朝后,回到書房。趙明薇親自斟了杯溫茶遞給沈知意,眼中滿是贊賞:“今日這番‘疏導調(diào)控’之論,又是你那位‘異人’師父教的?”沈知意接過茶,指尖不經(jīng)意擦過趙明薇的,兩人都微微一頓,隨即若無其事地分開。沈知意垂眸淺笑:“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不過是根據(jù)實際情況,靈活變通而己?!?/p>
“好一個靈活變通。”趙明薇在她身旁坐下,距離比以往更近些,語氣帶著幾分與有榮焉的驕傲,“如今邊關奏報,西域諸國和東南沿海的商賈,都對我們的新鹽政和‘鹽債’極為好奇,甚至有使者暗中打探,想效仿學習?!?/p>
“這是好事?!鄙蛑庋壑虚W過商人的銳光,“經(jīng)濟的影響力,有時勝過千軍萬馬。我們可以主動出擊,邀請各國負責貿(mào)易的官員或大商賈,來京參加一場‘經(jīng)濟論壇’,展示我們的新政成果,探討通商互利之道。若能借此制定一些有利于我國的貿(mào)易規(guī)則,其利深遠。”
“經(jīng)濟論壇?貿(mào)易規(guī)則?”趙明薇重復著這些新詞,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巨大的政治和戰(zhàn)略價值。這不只是賺錢,更是塑造秩序、施加影響的高明手段。她看著沈知意,只覺得眼前人仿佛一個無盡的寶藏,每一次挖掘都有新的驚喜。
“好!此事由你全權籌劃,需要什么,盡管告訴我?!壁w明薇當即拍板,這種毫無保留的信任,讓沈知意心頭暖流淌過。
公務議定,氣氛輕松下來。趙明薇忽然想起什么,從袖中取出一個精巧的錦盒,推到沈知意面前?!按蜷_看看?!鄙蛑庖苫蟮卮蜷_,只見里面是一對玲瓏剔透的紫玉耳珰,玉質(zhì)溫潤,雕工極簡卻高雅?!斑@是……”沈知意訝然。她自從扮作男裝,早己不接觸這些女兒家物事?!八较吕锎髦姘伞!壁w明薇語氣隨意,目光卻落在沈知意白皙的耳垂上,閃過一絲期待,“我瞧這紫色很配你。整日里不是青就是灰,也太素凈了?!?/p>
沈知意拿起那對耳珰,冰涼的觸感卻讓她臉頰微微發(fā)燙。她明白,這不僅是禮物,更是趙明薇對她女性身份的一種無聲的確認和呵護。一種久違的、屬于女子的微小喜悅,悄悄涌上心頭。
“謝謝……明薇。”她低聲說,將那錦盒小心收好。
窗外暮色漸合,侍女悄無聲息地掌了燈,又備好了清淡可口的晚膳。兩人第一次在沒有外人、也無需偽裝的情況下共進晚餐。席間雖話語不多,但偶爾的眼神交匯,卻充滿了難以言喻的親昵與安寧。
這一刻,她們不僅是政治上的同盟,事業(yè)上的伙伴,更像是在這深宮重重、危機西伏的天地里,真正擁有了一個可以彼此依靠、分享喜怒的“家”。
新的征程,己然開始。前路或許仍有風雨,但此刻,兩顆曾經(jīng)孤獨的心緊緊相依,便有了面對一切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