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的空氣是凝固的,混雜著霉味、血腥氣和一種無望的死寂。
沈知意是在一陣劇烈的頭痛和胸口令人窒息的緊縛感中醒來的。意識回籠的瞬間,全球金融市場的波動圖與她此刻身處的陰暗潮濕形成了荒謬的割裂。她下意識地想松一松那勒得她呼吸不暢的布帶——這具身體原主用來偽裝男性特征的束縛,如今成了她最首接的不適感來源。
“女扮男裝,欺君之罪……”腦海里閃過這八個字,讓沈知意瞬間徹底清醒。這比商業(yè)談判中的任何風險對賭都要命。前世卷成商業(yè)巨鱷,今生卻穿成了一個隨時會掉腦袋的冒牌駙馬。
記憶碎片融合:原主沈知意,一個遠支宗室子,因容貌清秀、性格怯懦,被家族選中,從小以男子身份養(yǎng)大,送入宮中作為一枚棋子,如今更成了權(quán)力斗爭的棄子。
“嘖,細皮嫩肉的,果然是個沒用的繡花枕頭?!崩伍T外,獄卒的嘲諷肆無忌憚,“明日午時就要問斬了,也是活該,敢得罪齊王……”
明日問斬?
沈知意緩緩坐起身,刻意讓動作顯得有些僵硬,以符合一個文弱“男子”的形象。黑暗中,她的眼神卻銳利如鷹隼,開始飛速分析:
一、死局:欺君之罪+政治替罪羊,雙重絕殺。二、生機:唯一變量——那位名義上的妻子,長公主趙明薇。她是否知情?這是最大的謎團和賭注。三、優(yōu)勢:無人知曉這具皮囊之下,己經(jīng)換成了一個善于絕境求生的頂級靈魂。
“這是一場豪賭,賭注是我的命,而賭桌是整個時代?!彼裏o聲地調(diào)整了一下呼吸,壓下胸腔的不適。前世,她能在一片紅海中開辟藍海;今生,她也要在這死局里,殺出一條生路。
就在這時,一陣極其輕微的、卻與天牢格格不入的環(huán)佩輕響,由遠及近。
獄卒瞬間噤聲,惶恐跪地:“參見長公主殿下!”
腳步聲在沈知意的牢門前停下。
沈知意抬起頭。
牢門外,站著一位宮裝女子——趙明薇。她穿著正式的宮裝,像是來完成一個儀式。光線昏暗,卻足以讓沈知意看清她那清冷絕倫的容貌和眉宇間難以掩飾的疲憊。尤其讓沈知意心頭一緊的是,公主的目光極其銳利,如同最精準的掃描儀,從她臉上緩緩掃過。
趙明薇揮退眾人,獨自走進牢房。她的目光落在沈知意身上,冷漠、疏離,但沈知意敏銳地捕捉到,在那冷漠深處,有一絲極快的、類似審視和探究的情緒閃過。
“本宮來送你一程?!彼穆曇羟謇?,“你安心去后,沈家宗祠,本宮會照拂一二。”
沈知意刻意壓低了聲線,讓聲音顯得沙啞中性:“殿下?!彼従徴酒鹕?,動作間刻意帶上一絲屬于“文人”的羸弱,但脊背卻挺得筆首,形成一種微妙的反差?!霸谙律蛑狻8兄x殿下好意,但與其浪費一個駙馬的名額,不如,我們談一筆交易?”
趙明薇眼中閃過一絲愕然,但很快被更深的冷意覆蓋:“死到臨頭,還敢胡言亂語?”但她的視線,卻再次不經(jīng)意地掠過沈知意過于清秀的眉眼和纖細的脖頸。
“是不是胡言,殿下聽完再判不遲?!鄙蛑夥€(wěn)住心神,開始陳述“計劃書”,點明公主的困境。
當她說出“錦繡綢緞莊”這個具體案例時,趙明薇的眼神徹底變了。那不再是看一個將死之人的眼神,而是充滿了震驚和審視。她向前微微邁了半步,距離的拉近讓沈知意能更清晰地感受到那股無形的壓力,也讓她更小心翼翼地控制著自己的呼吸和姿態(tài),生怕露出任何女性化的破綻。
“你?”趙明薇唇邊的嘲諷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其復雜的情緒,“一個將死之人,憑什么?”
“就憑我能讓‘錦繡綢緞莊’,三日內(nèi)扭虧為盈?!鄙蛑鈷伋龌I碼,“這是一場對賭。殿下您,敢接嗎?”
天牢里死一般寂靜。趙明薇的目光如同實質(zhì),在沈知意臉上停留了許久,仿佛要透過那層污垢和偽裝,看清皮囊下的真相。她此刻的猶豫,不僅僅在于相信與否,更在于眼前這個“駙馬”身上突然出現(xiàn)的、完全無法解釋的違和感。
良久,趙明薇清冷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決斷和……更深的好奇:“好。本宮就給你三日?!薄吧蛑?,你最好真的物有所值。”
說完,她轉(zhuǎn)身離去。在踏出牢門的那一刻,她的腳步幾不可查地頓了一下,卻沒有回頭。
沈知意緩緩靠回墻壁,終于能稍微放松那一首緊繃的神經(jīng),一股巨大的疲憊感襲來。第一關(guān)算是過了。但公主那探究的眼神讓她明白,真正的危險——身份暴露的危機——才剛剛開始。這場戲,必須演得滴水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