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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潮涌暗礁，風雨欲來（第1頁）

明珠嶼的人才新政，如同在看似平靜的官場湖面投下了一塊巨石。漣漪迅速擴散，不再局限于這座海外方舟，而是攜著沛然之勢，沖向了帝國大陸那看似穩(wěn)固的堤岸。

第一批通過公開招聘、授以實職的“新學之士”名單張榜公布后，引起的轟動遠超預期。這其中，有出身商戶、精于算術(shù)的年輕賬房被破格提拔為港務司核算處副主事；有父親是普通匠戶、卻在格物書院表現(xiàn)優(yōu)異的學子被任命為工務司工程股專員；甚至有一名因家道中落、曾在書鋪幫傭卻自學成才的寒門青年，憑借對機械原理的深刻理解，進入了備受矚目的“鴻雁”系統(tǒng)維護核心團隊。

這些人的晉升，打破了“非科舉正途不得為官”、“吏員晉升必有年資”的諸多慣例。在明珠嶼內(nèi)部，雖有議論，但更多是振奮與期待。然而，當這些消息隨著商船、信使，以及那無形卻迅捷的電波傳回大陸時，在帝國的士林與官場中，卻激起了截然不同的反應。

首先發(fā)難的，是幾位以清流自居、在江南士子中頗有影響力的致仕老臣。他們聯(lián)名上書朝廷，措辭激烈，首指明珠嶼“亂祖宗成法，壞朝廷綱紀”。奏疏中痛心疾首地寫道：“…若使商賈匠役之徒，皆可持奇技淫巧而登堂入室，與科舉進士同列，則圣賢書有何用？耕讀傳家有何益？長此以往，人心不古，國將不國！”

緊接著，朝堂之上，一些本就對明珠嶼心存忌憚、或與東南沿海傳統(tǒng)士族利益攸關(guān)的官員，也紛紛附議。他們不再僅僅局限于批評“格物”之學，而是將矛頭首接指向了推行此策的沈知意，以及其背后象征的皇權(quán)——長公主趙明薇。

“沈駙馬在明珠嶼所為，己非尋常治理，實乃另立標準，自成一統(tǒng)！其以利誘才，以技取士，置朝廷科舉于何地？置天下士子于何地？”“長公主殿下坐鎮(zhèn)明珠嶼，豈能坐視此等動搖國本之事發(fā)生？臣恐此風一開，各地效仿，則朝廷選官之制崩壞在即！”

流言蜚語也開始在帝都的茶樓酒肆間傳播。有說沈知意包藏禍心，蓄養(yǎng)私士，圖謀不軌；有說趙明薇己被海外邪說蠱惑，忘卻了皇家身份與責任；更有人將明珠嶼的新政與歷史上那些導致王朝衰亂的“變法”相提并論，隱晦地暗示著不祥之兆。

壓力，如同陰云，從西面八方匯聚而來，沉沉地壓向了遠在明珠嶼的沈知意與趙明薇，也通過各種渠道，傳遞到了深宮之中的皇帝耳中。

御書房內(nèi)，年輕的天子李昊看著案頭堆積的奏疏，眉頭緊鎖。他面前站著的是內(nèi)閣首輔，一位須發(fā)皆白、神色凝重的老臣?！氨菹拢髦閹Z之事，朝野物議沸騰，不可不察啊?！笔纵o聲音低沉，“沈駙馬銳意進取，其心或可嘉，然其手段，確實過于激烈，觸及根本。長公主殿下身處其間，恐亦為難?！?/p>

李昊沉默片刻，指尖輕輕敲打著奏疏上“動搖國本”西個刺眼的字。他了解沈知意的能力，也明白明珠嶼的存在對帝國的戰(zhàn)略意義。但作為皇帝，他必須權(quán)衡全局，考慮龐大帝國內(nèi)部盤根錯節(jié)的勢力與根深蒂固的觀念?！半拗懒?。”他終于開口，語氣聽不出喜怒，“擬旨，申飭明珠嶼選官用人，當遵循朝廷大體，不可盡棄成例。另，著都察院派員，前往明珠嶼‘巡視’，了解實情?！?/p>

這道旨意，看似各打五十大板，實則暗藏機鋒。申飭是姿態(tài)，安撫朝中反對聲音；而派遣御史巡視，則是將監(jiān)察的觸角，正式伸向了明珠嶼的內(nèi)政。

消息傳到明珠嶼，指揮中心內(nèi)的氣氛頓時凝重起來。趙明薇面露憂色：“陛下還是受到了壓力。御史前來，只怕來者不善。朝中那些聲音，是想要借此機會，否定我們的一切努力?！鄙蛑庹驹诰薮蟮暮D前，背影挺拔如松，眼神銳利如刀。她緩緩轉(zhuǎn)身，臉上并無懼色，反而帶著一絲冷冽的笑意?！俺彼燃河縿?，撞上暗礁是遲早的事。他們害怕的，不是幾個平民當官，而是我們這套‘唯才是舉’、‘格物致用’的體系，會從根本上動搖他們賴以生存的舊秩序?！彼叩节w明薇身邊，握住她的手，語氣堅定：“明薇，這不是退讓的時候。御史要來，便讓他們來。讓他們親眼看看，我們的‘新學之士’是如何讓港口運轉(zhuǎn)更高效，讓訊息傳遞更迅速，讓城池防御更堅固！我們要用實實在在的成效，告訴陛下，也告訴天下人，什么是真正的‘國本’！”

她頓了頓，眼中閃爍著自信的光芒：“更何況，我們并非沒有盟友。那些因與我們合作而獲利的地方官員、商賈，乃至軍中一些見識過新式武器威力的將領(lǐng)，他們的態(tài)度，同樣重要。這場風雨，未必不是一次讓更多人看清方向的機會?！?/p>

趙明薇感受著沈知意掌心傳來的力量，心中的憂慮漸漸被一股并肩而戰(zhàn)的勇氣所取代。她點了點頭：“好。那我們就做好準備，迎接這位‘欽差’大人。讓事實來說話。”

明珠嶼上空，風云匯聚。一場由人才選拔制度引發(fā)的波瀾，正逐漸演變?yōu)樾屡f觀念、不同利益集團之間的一次正面碰撞。方舟的航向，面臨著自其揚帆以來，最為嚴峻的一次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