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一座原本屬于某獲罪勛貴的別苑被悄然改建,掛上了“格物醫(yī)學院(籌)”的匾額。這里沒有傳統(tǒng)書院的瑯瑯誦讀,更多的是藥草園、解剖模型(以動物為主)、簡易的化學實驗器具以及討論病例的低語聲。首批學員,除了從“康安閣”選拔的年輕醫(yī)官,更有從“格物啟明”學堂中遴選的、對醫(yī)學展現(xiàn)出濃厚興趣的寒門子弟。沈知意親自撰寫了基礎的衛(wèi)生學、解剖學(基于動物和有限的人體觀察)和藥物學教材,雖粗淺,卻己是一個全新的起點。
與此同時,由“百工坊”設計的幾種改良犁具、高效水車以及廉價的沙石濾水缸,開始通過“明珠實業(yè)”在幾個皇莊和關系良好的村莊進行試點。沈知意并未強行推廣,而是采用“先試用,見效后付款”或“以糧租借”的方式,降低農(nóng)戶的顧慮。她深知,讓百姓看到實實在在的好處,比任何說教都更有力。
這些舉措,如同春風化雨,在底層悄然改變著一些東西。
一位試用新式犁具的老農(nóng)咧著嘴笑:“這家伙什,輕?。∫惶炷芏嗬绨氘€地!”一個家里用了濾水缸的婦人私下對鄰居說:“娃子們喝了這水,拉肚子的都少了……”那些進入醫(yī)學院的寒門學子,更是如同久旱逢甘霖,廢寢忘食地吸收著新知識,眼中充滿了改變自身和家族命運的光芒。
這一切,都被趙明薇看在眼里。她開始更多地走出公主府,親自去看望醫(yī)學院的學子,去皇莊查看新農(nóng)具的使用情況。她穿著簡便的服飾,與老農(nóng)、學子交談,傾聽他們的聲音。這種親民務實的態(tài)度,與她以往深居宮中的形象大相徑庭,卻在民間悄然積累起新的聲望。沈知意陪伴在她身側(cè),看著她愈發(fā)自信從容的身影,心中充滿了欣慰與驕傲。
然而,光明所至,陰影隨行。
安國公府的書房內(nèi),氣氛陰郁。上次的失敗讓他們損失不小,卻也讓他們更加謹慎。
“沈氏此女,手段凌厲,根基漸深。正面強攻,恐難奏效?!币晃荒涣诺吐暤?。“長公主殿下如今亦深陷其蠱惑,與之形影不離?!绷硪晃谎a充。
安國公捻著胡須,眼神陰鷙:“既然動不得沈知意,也動不得長公主,那便動她們所倚重之物,所信任之人?!?/p>
新的陰謀,在黑暗中醞釀:
1。技術詆毀:他們派人暗中散播流言,聲稱新式農(nóng)具雖然輕便,但磨損極快,是“明珠實業(yè)”斂財?shù)墓ぞ撸粸V水缸過濾后的水“失了地氣”,長期飲用反損健康。甚至買通幾個地痞,故意損壞試點農(nóng)具,制造事端。
2。人才離間:他們瞄準了那些備受沈知意重視的寒門學子?;蛟S以重金,或承諾將其納入傳統(tǒng)士大夫體系(如推薦進入國子監(jiān)),試圖誘使這些“星火”背離格物體系。同時,在學院內(nèi)部散布謠言,挑撥學員之間的關系,制造派系矛盾。
3。經(jīng)濟滲透:安國公家族及其盟友,開始利用其在傳統(tǒng)行業(yè)(如絲綢、瓷器、鹽引)的深厚根基,暗中擠壓“明珠實業(yè)”在某些領域的利潤空間,試圖從經(jīng)濟上削弱沈知意的造血能力,雖然短期內(nèi)難以撼動其根本,但意在持續(xù)施加壓力。
4。思想攻擊:他們授意依附的文人,撰寫詩文、策論,不首接攻擊沈知意和趙明薇,卻大肆鼓吹“重農(nóng)抑商乃立國之本”、“奇技淫巧壞人心術”、“女子之德在于靜貞”,從意識形態(tài)層面,對沈知意所推行的一切進行釜底抽薪式的否定。
這些手段,如同隱藏在草叢中的毒蛇,悄無聲息,卻更為致命。它們不追求一擊必殺,而是試圖慢慢地侵蝕、分化、瓦解。
這一日,沈知意接到密報,試點村莊出現(xiàn)小規(guī)模抵制新農(nóng)具的情況,同時,醫(yī)學院一名頗有天賦的學子收到匿名信,許諾重金和官身,勸其“迷途知返”。幾乎同時,趙明薇也得知,市井間開始流傳一些暗指她“拋頭露面,有失體統(tǒng)”的閑言碎語。
兩人在書房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他們換了打法。”趙明薇蹙眉?!班牛瑥呐_前轉(zhuǎn)到幕后,從攻擊我們本人,轉(zhuǎn)向攻擊我們的事業(yè)和理念。”沈知意冷靜地分析,“這說明他們怕了,但也更麻煩了?!?/p>
她走到窗邊,看著外面漸漸暗下來的天色,目光銳利如鷹:“不過,既然他們想玩陰的,那我們便奉陪到底。正好,借此機會,看看哪些人是真正的棟梁,哪些是墻頭之草。也要讓天下人看清楚,什么是真正有利于國計民生的正道,什么是只為一己私利、不顧百姓死活的邪道!”
星火己然點燃,豈容暗矢輕易撲滅?這場沒有硝煙的戰(zhàn)爭,從朝堂延伸至田野巷陌,從權(quán)力爭奪升級為理念與未來的博弈。沈知意與趙明薇,將再次攜手,迎接這來自陰影的挑戰(zh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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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