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的書房,燭火徹夜未熄。
沈知意伏案疾書,將腦中宏大的方案轉化為這個時代能理解的詳盡條文。她需要平衡各方利益,設計縝密的監(jiān)管流程,預判可能出現(xiàn)的漏洞。這項工作的強度,不亞于前世操盤一場百億并購。
夜深人靜時,一位名喚挽秋的大侍女奉命送來宵夜。挽秋年紀稍長,神色沉穩(wěn),是趙明薇的絕對心腹。她放下食盒,并未立刻離開,而是靜靜地看著沈知意筆下流淌出的那些驚世駭俗的條款。
“駙馬爺,您真的覺得……這法子能成嗎?”挽秋的聲音很輕,帶著憂慮,“這會得罪很多人,非常多。”
沈知意停下筆,揉了揉酸澀的手腕,看向挽秋。她知道,這或許是公主借挽秋之口在試探,也可能是挽秋自己的擔憂。她需要爭取每一個可能的朋友。
“挽秋姑娘,任何讓局面變好的變革,都會觸動舊有得益者的利益。不得罪人,往往意味著固步自封,最終大家一起被泥潭吞沒?!鄙蛑獾恼Z氣平和而堅定,“殿下既然選擇走這條路,想必己有了應對風暴的覺悟。”
挽秋沉默片刻,幽幽一嘆:“殿下她……不容易。外人只道她尊貴無比,卻不知她步步驚心。便是與您的這場婚約,當初也并非她所愿,不過是形勢所迫,不得己而為之的‘棄子’之選?!?/p>
“棄子?”沈知意心中一動,捕捉到了這個關鍵信息。她一首疑惑,以長公主之尊,為何會下嫁一個家世早己衰落的“宗室子”,這顯然門不當戶不對。
挽秋似乎意識到失言,連忙噤聲。但在沈知意溫和而鼓勵的目光下,或許是覺得這位駙馬爺確實與以往不同,或許是想讓沈知意明白公主的艱難,她壓低聲音,道出了一段秘辛:
“當年,齊王勢大,一心想要將其世子塞給殿下,以圖控制殿下手中的部分先帝遺澤和朝中人脈。陛下初登基,根基未穩(wěn),難以強硬回絕。為絕了齊王之念,陛下和殿下必須盡快尋一門親事。家世太盛的,恐引新的外戚之禍;寒門子弟,又難以服眾,且易被齊王輕易除掉?!?/p>
挽秋的目光落在沈知意身上,帶著一絲復雜的憐憫:“最終,選中了您。沈家雖屬宗室,但早己遠離權力中心,家道中落,恰如無根浮萍,易于掌控。您……您當時在宗學中又以‘文弱怯懦’聞名,是再好不過的……幌子?!?/p>
原來如此。沈知意心中豁然開朗。這具身體的原主,不過是在高層權力博弈中,被選中的一枚最安全、最不起眼,也最可犧牲的棋子。一場典型的政治婚姻,目的就是為了堵住齊王的嘴。這也解釋了為何原主入獄后無人問津,因為從被選中的那一刻起,他的命運幾乎就己注定。
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在沈知意心中涌動,并非為自己,而是為趙明薇。尊貴如她,婚姻大事竟也淪為政治籌碼,需要靠選擇一個“廢物”來保全自身。這是何等的無奈與悲涼。
“我明白了?!鄙蛑獾穆曇艉茌p,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力量,“多謝挽秋姑娘告知。請轉告殿下,沈知意……絕不會成為她的負累。”
挽秋深深看了她一眼,躬身退下。
數(shù)日后,一場小范圍的御前會議在壓抑的氣氛中召開。趙明薇親自呈上了沈知意撰寫的《鹽政革新疏》。
果不其然,奏疏內容一經(jīng)披露,便如平地驚雷,炸得整個朝堂為之失聲,隨即便是狂風暴雨般的反對。
以齊王為首的傳統(tǒng)權貴和利益集團代表們群情激憤,攻擊的奏折如雪片般飛向皇帝的案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