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蘭東印度公司的武裝挑釁,如同在滾沸的油鍋里潑入了一瓢冷水,瞬間在明珠嶼激起了沖天斗志。沈知意那道“驚蟄”預(yù)案的命令,讓這座海外方舟以驚人的速度由平時的生產(chǎn)建設(shè)狀態(tài),切換至戰(zhàn)時軌道。
船塢內(nèi),燈火徹夜不熄。原本在為商船進行維護的船臺被緊急清空,受損歸來的護衛(wèi)艦被拖入船塢,工匠們?nèi)缤瑖@著受傷巨獸的工蟻,奮力搶修。更引人注目的是,在戒備森嚴的獨立船塢內(nèi),那艘代號“鎮(zhèn)海”的、覆蓋著厚重帆布的神秘艦體,舾裝進度被提到了最高優(yōu)先級。那是明珠嶼格物院與工坊傾力打造的、融合了部分蒸汽輔助動力與新型艦炮的試驗性鐵甲艦,雖未完全竣工,但其蘊含的力量己足以令人心驚。
碼頭上,一箱箱彈藥、食品、藥品被流水般運上各艘完成戰(zhàn)備檢查的艦船。新編練的陸戰(zhàn)隊士兵穿著統(tǒng)一的深藍色制服,在軍官的口令下進行著登艦演練,步伐整齊,面容肅穆。空氣中彌漫著鋼鐵、火藥與海風混合的獨特氣味,緊張而肅殺。
沈知意并未親臨碼頭督戰(zhàn),她坐鎮(zhèn)指揮中心,如同大腦,通過“鴻雁”系統(tǒng)與各艦隊長、南洋前線保持著即時通訊。巨大的海圖上,敵我勢力的標記被不斷更新。
“主上,荷蘭人艦隊主力約八艘戰(zhàn)艦,其中兩艘大型蓋倫船,目前盤踞在香料群島外圍的‘鱷魚灣’,似乎在建立臨時補給點。其巡邏艇活動范圍正在擴大?!必撠熐閳蟮墓賳T匯報?!拔覀兗Y(jié)的護航分艦隊,算上完成緊急修復(fù)的‘逐浪號’,共有五艘,其中兩艘是改裝過的武裝商船,戰(zhàn)力……恐有不及?!焙\妼㈩I(lǐng)面色凝重。
敵強我弱,形勢嚴峻。
沈知意目光沉靜地掃過海圖,指尖點在“鱷魚灣”的位置?!八麄兿胍砸荽齽?,逼我們進行主力決戰(zhàn),一舉摧毀我們的海上力量?!彼旖枪雌鹨唤z冷冽的弧度,“但我們偏不?!?/p>
她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策:避實就虛,以襲擾破局?!懊钅涎笄熬€,‘飛魚’快船隊全部出動,依托島嶼暗礁,晝夜不停襲擾荷蘭人的巡邏艇和運輸船,切斷其外圍補給線,疲敝其師?!薄啊鹄颂枴暑I(lǐng)其余艦只,保持機動,護衛(wèi)核心貨棧,避免與敵主力正面交鋒?!薄巴ǜ嫠袘覓忑埰斓纳檀诒荛_沖突海域,或?qū)で笪曳脚炾牨幼o。”“同時,”她看向負責外交的官員,“照會級別提升,以‘明珠嶼自治領(lǐng)’名義,通過中立國商人,向巴達維亞(荷蘭東印度公司總部)傳遞最后通牒,限其十日內(nèi)回應(yīng)我方要求,否則,一切后果自負!”
這套組合拳,既有軍事上的靈活應(yīng)對,也有外交上的極限施壓,更關(guān)鍵的是,她打出了“明珠嶼自治領(lǐng)”的旗號,這是在向外界宣示,明珠嶼并非無依無靠的海外商站,而是一個擁有自主意志和防御力量的實體!
命令下達,南洋海域頓時風起云涌。小巧靈活的“飛魚”快船,如同海洋中的幽靈,利用對復(fù)雜水道的熟悉,神出鬼沒,不斷用船首小炮和火箭襲擊落單的荷蘭船只,焚毀其臨時堆場,搞得荷蘭艦隊不勝其煩,卻又難以捕捉這些滑不留手的對手。
荷蘭東印度公司駐巴達維亞的總督,接到這份措辭強硬、來自“明珠嶼自治領(lǐng)”的最后通牒時,先是暴跳如雷,隨即又陷入驚疑。他原本以為這只是一次可以輕松碾壓的局部沖突,沒想到對方反應(yīng)如此迅速強硬,而且似乎……頗有章法。
就在荷蘭人猶豫不決、前線艦隊被襲擾戰(zhàn)術(shù)搞得焦頭爛額之際,明珠嶼本島,那艘代號“鎮(zhèn)?!钡蔫F甲艦,終于揭開了神秘的面紗,完成了最后的出海準備。
這是一個黃昏,夕陽將海面染成一片金紅?!版?zhèn)?!迸灳従忨偝龃瑝],其低矮干舷、覆蓋著鍛造鐵甲的艦體,迥異于此時任何風帆戰(zhàn)艦,粗大的煙囪噴吐著黑煙,混合風帆提供輔助動力,顯得怪異而充滿力量。艦首和艦尾安裝的,是格物院最新研制的、可旋轉(zhuǎn)的后裝線膛炮,射程與精度遠超當前普遍的前裝滑膛炮。
沈知意親自登上了“鎮(zhèn)?!迸?。她沒有多言,只是拍了拍年輕的艦長——一位在格物院海軍科表現(xiàn)優(yōu)異的學(xué)子——的肩膀?!按藨?zhàn),不為逞一時之勇?!彼h方暮色深沉的海平線,“要讓所有人看到,明珠嶼,不可輕侮?!?/p>
“鎮(zhèn)?!迸灢⑽词捉玉偼鯚煆浡哪涎笄熬€,而是選擇了另一個方向——前往帝國東南沿海,進行一次“友好訪問”與實戰(zhàn)巡航。
當這艘造型奇特、噴吐黑煙的鋼鐵怪物,伴隨著兩艘改裝護衛(wèi)艦,出現(xiàn)在帝國最繁華的港口外海時,引起的轟動與恐慌,遠超任何言語。岸上的人群目瞪口呆,水師的哨船不敢靠近,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飛向帝都。
“明珠嶼……竟有如此利器?!”“那是什么船?無需風帆也能航行?!”“沈知意……她想干什么?”
朝堂之上,剛剛還在爭論是否要約束明珠嶼“勿啟邊釁”的官員們,頓時失聲。慶郡王李泓的臉色更是難看至極。他們這才意識到,那個被他們刻意冷落、排擠的女子,其所掌握的力量,早己超出了他們的想象。這艘“鎮(zhèn)?!迸灥某霈F(xiàn),不僅是對荷蘭人的威懾,更是對帝國朝廷的一種無聲宣告。
而在公主府內(nèi),趙明薇接到“鎮(zhèn)?!迸灛F(xiàn)身帝國沿海的消息時,先是一驚,隨即明白了沈知意的用意。她走到窗前,望著東南方向,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混合著驕傲與心疼的復(fù)雜笑容。
“你啊……總是要用這種驚世駭俗的方式?!彼吐曌哉Z。
怒海爭鋒,鐵甲初鳴。沈知意以一場精心策劃的武力展示,將明珠嶼的危機,瞬間扭轉(zhuǎn)成了確立自身地位與威懾西方的契機。戰(zhàn)爭的陰云依舊密布,但主動權(quán),己悄然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