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是那身洗得發(fā)白、打著補丁的青灰雜役服。他像是沒睡醒,慢悠悠地晃到那株枯死的歪脖子樹下,伸手拿起靠在樹根處的那把沾滿塵土的竹枝掃帚,隨意地扛在肩上。然后,在所有人驚愕、茫然、甚至帶著一絲驚懼的目光注視下,他邁著懶散的步子,一步步,旁若無人地走向那艘即將起飛的破舊飛舟。
“等…等等!”負責操控飛舟陣法的弟子下意識地喊了一聲。
夜玄腳步未停,仿佛沒聽見。他走到飛舟下方,抬頭看了一眼那離地數(shù)丈的船舷。
就在眾人以為他要開口,或是用什么方式登舟時。
他動了。
沒有掐訣念咒,沒有騰空縱躍。
他只是隨意地抬起扛著掃帚的那邊肩膀,對著飛舟的船腹,輕輕那么一靠。
動作自然得就像靠在自家門框上。
嗡——!
那艘破舊的飛舟,猛地劇烈一震!
驅(qū)動法陣的光芒瞬間暴漲,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嗡鳴!整個船身如同被一只無形巨手猛地向上托了一把,驟然拔高數(shù)丈!船體劇烈的震動讓船上弟子站立不穩(wěn),驚呼連連!
夜玄的身影,就在這飛舟拔高的瞬間,如同沒有重量的柳絮,輕飄飄地“飄”上了船舷。
他落在柳清漪身邊不遠處,隨意地將肩上的掃帚往甲板上一杵,發(fā)出“篤”的一聲輕響。然后,他旁若無人地走到船舷邊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背對著眾人,面朝著飛舟前進的方向,慢悠悠地坐了下來,將掃帚橫在膝上。
整個過程行云流水,卻又荒謬絕倫。
飛舟終于穩(wěn)定下來,驅(qū)動法陣的光芒恢復了之前的黯淡,繼續(xù)嗡嗡作響,朝著天淵秘境的方向破空而去。
甲板上,一片死寂。
柳清漪看著那個蜷縮在角落、抱著掃帚的背影,只覺得喉嚨發(fā)干,心跳如擂鼓。她想開口詢問,想行禮,但看著那仿佛隔絕了整個世界的背影,所有話語都卡在了喉嚨里。
其他弟子更是噤若寒蟬,連呼吸都放輕了。這位“掃地僧”……不,這位煞神,怎么也來了?!他來干什么?難道是宗主派來保護我們的?可這架勢……怎么看都像是去郊游的??!
只有云鶴宗主站在山門前,望著迅速遠去的飛舟,在最初的驚愕之后,臉上竟緩緩綻開一個如釋重負、甚至帶著點諂媚的笑容。
“前輩……也要去秘境?。亢煤煤?!太好了!”他搓著手,低聲喃喃,眼中憂慮盡去,只剩下狂喜,“有前輩在,穩(wěn)了!穩(wěn)了!凝丹朱果穩(wěn)了!哈哈哈哈哈!”他忍不住仰天大笑起來,笑聲在空蕩蕩的山門前回蕩,顯得格外詭異。
旁邊的趙長老嘴角抽搐,默默退后了一步,決定離這位似乎高興得有點瘋魔的宗主遠一點。
……
天淵秘境,位于南域蒼茫群山深處的一處巨大裂谷邊緣。
飛舟飛行了三天三夜。這三日,舟內(nèi)氣氛壓抑得如同凝固。所有弟子都離船舷角落那個抱著掃帚的身影遠遠的,連走路都繞著走。柳清漪幾次鼓起勇氣想上前搭話,都被對方那仿佛亙古不變的沉寂背影擋了回來。夜玄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偶爾會抬頭看看云卷云舒,或者低頭撥弄一下膝上的掃帚,對周遭的一切漠不關心。
直到第四日清晨,飛舟的速度終于慢了下來。
前方,視野豁然開朗。
一片深不見底、如同被天神巨斧劈開的巨大裂谷橫亙在蒼茫群山之間,谷中翻涌著灰白色的、濃郁得化不開的霧氣,隱隱傳來令人心悸的空間波動和凄厲的風聲。裂谷邊緣,怪石嶙峋,寸草不生,彌漫著一股荒涼死寂的氣息。
這里,便是天淵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