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一聲悶響。清晰無比!額頭被敲中的地方,瞬間傳來一陣結(jié)結(jié)實實的、帶著灼燙感的疼痛!
“哎喲!”我痛呼出聲,在夢里都感覺自己的頭被敲得往后一仰。
那干癟老頭渾濁的黃眼珠盯著我,干裂的嘴唇翕動著,用一種極其沙啞、仿佛含著滿口沙礫的古怪腔調(diào)開口了,每一個字都像生銹的鋸子在拉扯木頭:
“乖孫……醒醒神兒!”他又作勢要敲。
我下意識地想躲,身體卻像被釘在原地,動彈不得。
老頭停下手,煙桿在他枯瘦的手指間轉(zhuǎn)了個圈,他那張干癟的臉上擠出一個極其詭異的表情,像是得意,又像是某種深切的無奈。他湊近了些,那股子陳年腐朽的塵土味混合著劣質(zhì)煙葉的嗆人氣味,直往我鼻子里鉆。
“咱老林家……干刑偵的秘訣……”他壓低了聲音,帶著一種神秘兮兮的腔調(diào),渾濁的眼珠里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光,“嘿嘿……就是靠下面‘有人’!”他把“有人”兩個字咬得格外重,還伸出枯枝般的手指,詭異地往下指了指。
下面?有人?
什么鬼話?!荒謬絕倫!我是林默!根正苗紅的警校畢業(yè)生!信仰的是唯物主義!是科學!是證據(jù)鏈!什么下面有人?簡直是無稽之談!
一股強烈的荒謬感和被戲弄的憤怒猛地沖上頭頂,瞬間壓過了額頭的疼痛。我張開口,想要大聲駁斥這個裝神弄鬼的糟老頭子——
“胡……”
“扯”字還沒出口,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攫住了我!
像是從萬丈高空毫無預兆地失足墜落,強烈的失重感狠狠攥住了心臟!又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巨手從那個昏黃詭異的夢境里粗暴地拽了出來!
“呃啊——!”
我猛地彈坐起來!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沖破肋骨!大口大口的冰冷空氣嗆進喉嚨,引發(fā)一陣劇烈的咳嗽。額頭上被煙鍋敲中的地方,那清晰的痛感竟然還在!火辣辣的!
冷汗瞬間浸透了后背的作訓服,黏膩冰冷。宿舍里一片死寂,只有我粗重得像破風箱般的喘息聲在狹小的空間里回蕩。
窗外的霓虹燈光不知何時消失了,或者被更深的黑暗吞沒。慘白清冷的月光,像一束冰冷的探照燈,透過窗簾的縫隙,斜斜地投射進來,正好打在我的床頭。
月光照亮了床沿邊的一小片區(qū)域。
也照亮了……那東西。
就在慘白月光的邊緣,床頭柜與我床鋪之間的那片陰影里,一個模糊的、人形的黑影,無聲無息地矗立在那里。
它沒有具體的五官,沒有清晰的輪廓,像一團被強行捏合又隨時會散開的、濃度極高的黑暗。月光只吝嗇地勾勒出它一個極其朦朧的、扭曲的側(cè)影邊緣,散發(fā)著一種非人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和冰冷。
我全身的血液在剎那間凍成了冰渣,四肢百骸僵硬得如同石頭。極度的恐懼扼住了喉嚨,連尖叫都發(fā)不出來。瞳孔因為驚駭而急劇收縮,死死釘在那團黑影上。
時間仿佛凝固了。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那團模糊的黑影,極其緩慢地、抬起了它的“手臂”。
那手臂的形態(tài)扭曲不定,但末端……末端明顯殘缺了一塊,像是被什么東西硬生生撕扯掉了。
它抬著那只殘缺的、如同陰影凝聚而成的“手”,沒有指向我,而是緩緩地、異常堅定地,越過了我的床頭,指向了窗外——指向了城西的方向。
那個方向……是城郊結(jié)合部,地圖上標注著一片廢棄多年、荒草萋萋的……
亂葬崗。
冰冷的月光,無聲地流淌在那只殘缺的影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