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血泊,如同凝固的絕望,粘稠地裹挾著每一個人。
羅隊長魁梧的身軀倒在污穢之中,臉色是死寂的灰白,嘴角凝固著暗紅的血沫,胸前戰(zhàn)術背心撕裂處焦黑塌陷,無聲地宣告著一個鐵血戰(zhàn)士生命的終結。他最后指向思雨和我的手指,帶著未盡的話語和沉重的托付,無力地垂落在泥濘里。
“羅隊——?。?!”
悲愴的哭喊撕心裂肺。僅存的兩名749局特勤隊員,代號“刺刀”和“山貓”,跪在羅隊長身邊,渾身沾滿血污泥濘,頭盔下年輕的臉龐因悲痛和失血而扭曲。刺刀徒勞地按壓著羅隊長塌陷的胸口,試圖喚醒那早已沉寂的心臟;山貓則手忙腳亂地翻找著急救包,顫抖的手指卻連一支強心劑的包裝都撕不開。絕望如同亂葬崗彌漫的穢氣,冰冷地扼住所有人的咽喉。
我半跪在血泊里,右臂如同被冰封又碾碎,劇痛和麻木交織,幾乎失去知覺。碎裂的灰黑玉佩冰冷地硌在掌心,裂紋深深刻入石質,曾經(jīng)兇戾的煞氣蕩然無存,只余下一塊沉甸甸的殘骸。祖?zhèn)鞯淖o身符,碎了。
懷里,思雨的身體輕得像一片羽毛,冰冷得沒有一絲活氣。只有眉心那幾乎看不見的淺淡灰痕,和鼻翼間微弱到幾乎斷絕的氣息,證明她還頑強地吊著一絲生機。那神秘女子虛影最后注入的微弱生機,如同風中殘燭,脆弱得令人窒息。
“守好她……林家最后的鑰匙……”
“門……只是暫時封住……”
“它會回來……”
冰冷的意念如同烙印,深深刻在靈魂深處,沉甸甸的,壓得我喘不過氣。羅隊長斷斷續(xù)續(xù)的遺言也在耳邊回響:
“……守……門……人……”
“……?!o……她……”
“……小……心……749……”
混亂的信息碎片在腦海中沖撞,帶來的是更深的迷茫和冰冷徹骨的寒意。守門人?林家最后的鑰匙?門暫時封住了,但深淵意志還會卷土重來?小心749?羅隊長自己不就是749的人嗎?他臨死前的警告,是針對749局本身,還是局里的某些人?
“林默!林默你怎么樣?”山貓帶著哭腔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混亂。他踉蹌著撲過來,沾滿血污的手想要查看我懷里的思雨,又不敢觸碰,眼中充滿了無助和恐懼?!八加晁_隊他……我們……”
刺刀也抬起頭,頭盔下的眼睛布滿血絲,但還強撐著最后一絲屬于戰(zhàn)士的冷靜,聲音嘶啞卻帶著命令的口吻:“林默!振作點!這里不能久留!深淵之門雖然被封印,但這片空間極不穩(wěn)定!殘留的穢氣和逸散的深淵力量還在侵蝕!我們必須立刻撤離!帶上思雨和羅隊……羅隊的遺體!”
撤離?我茫然地看著四周。
洞穴深處,那曾經(jīng)噴涌純粹黑暗的深淵之口,此刻只剩下一個緩緩蠕動收縮、邊緣布滿空間裂痕的暗紅色“傷疤”。被灰白符文封印的“深淵之種”早已墜入空間裂縫深處消失不見,只有幾縷稀薄粘稠的黑暗氣息如同垂死的毒蛇,偶爾從“傷疤”中逸散出來,又被無形的封印力量強行拉扯回去。巨大的暗紅符陣徹底黯淡,失去了魂絲能量的支撐,那些由痛苦亡魂構成的“絲線”早已湮滅,只留下地面上焦黑扭曲、散發(fā)著濃烈怨毒和腐朽腥氣的復雜溝壑??諝庵袕浡瘫堑牧蚧俏?、血腥味和一種靈魂燒焦后的惡臭。那棵巨大的老槐樹,靠近洞穴一側的虬結根系如同被強酸腐蝕過,焦黑枯萎,龐大的樹身也傾斜了,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整個亂葬崗,死寂得如同巨大的墳場,只有風聲嗚咽,如同亡魂的悲泣。
危險并未解除。刺刀說得對,必須離開!
求生的本能和守護思雨的執(zhí)念強行壓下了身體的劇痛和精神的混亂。我咬緊牙關,試圖用還能動的左臂抱起思雨站起來。但右臂的劇痛和身體的虛弱讓我一個趔趄,差點栽倒。
“我來!”刺刀果斷上前,小心地從我懷里接過昏迷的思雨。他的動作盡可能輕柔,仿佛抱著一件稀世珍寶,但看著思雨蒼白如紙的臉,他眼中也充滿了憂慮。山貓則強忍悲痛,和另一名掙扎著爬起的隊員一起,用簡易擔架抬起羅隊長冰冷沉重的遺體。
“走!”刺刀低吼一聲,抱著思雨,率先朝著亂葬崗外圍的方向,深一腳淺一腳地沖去。山貓和隊員抬著擔架緊隨其后。我深吸一口氣,將碎裂的玉佩塞進腰包,忍著右臂鉆心的疼痛和全身的麻痹感,踉蹌著跟上。
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右肩和左腿被蘇晚晚蠱蟲噬咬的傷口,在劇烈運動下,陰寒的麻痹感混合著撕裂的痛楚不斷蔓延。識海中,那枚新生的銀灰色光點(破妄銀眸的源泉)因過度透支而徹底沉寂,黯淡無光,如同熄滅的星辰。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肺腑的疼痛,嘴里彌漫著濃重的鐵銹味。身體的警報在瘋狂尖叫,但我不敢停下,也不能停下。
來時危機四伏的路徑,此刻在破妄銀眸無法開啟的情況下,顯得更加陰森恐怖。倒塌的墓碑如同扭曲的鬼影,枯樹張牙舞爪,風吹過荒草的嗚咽像是潛伏的惡靈低語??諝庵袣埩舻姆x氣如同冰冷的毒蛇,試圖鉆入毛孔。我們一行人,帶著昏迷的幸存者、犧牲的戰(zhàn)士和累累傷痕,在死寂的墳塋間亡命奔逃,如同穿越地獄的回廊。
不知過了多久,仿佛一個世紀般漫長,前方終于出現(xiàn)了微弱的手電光芒和警笛閃爍的紅藍光影!
“這里!在這里!”山貓用盡力氣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