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的喧嘩聲逐漸平息,但那幾句關(guān)于“圣物”、“黑苗白苗”、“第三方勢力”的對話,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在林默心中蕩開層層漣漪。這黑水鎮(zhèn),果然是個情報匯聚的漩渦中心。
夜色漸深,鎮(zhèn)子徹底安靜下來,只有偶爾幾聲犬吠和風吹過老舊木樓發(fā)出的吱呀聲。林默示意堅巖在房間警戒,照顧蘇婷,自己則看了一眼依舊沉默坐在窗邊的冷清秋。
“我下去探探那老板的口風?!绷帜吐暤?。
冷清秋只是微微頷首,目光依舊落在窗外漆黑的夜色中,仿佛對外界的一切都漠不關(guān)心。
林默不再多言,悄無聲息地下了樓??蜅4筇靡呀?jīng)空無一人,只有柜臺后那一盞昏黃的油燈還亮著,映照著老板那張布滿皺紋、在燈光下顯得更加陰晴不定的臉。他似乎在等著什么。
聽到腳步聲,老板抬起眼皮,渾濁的眼睛看了林默一眼,又耷拉下去,仿佛只是隨意一瞥。
林默走到柜臺前,沒有立刻說話,而是又取出幾枚銀元,輕輕放在柜臺上,推了過去。
老板的動作頓了頓,慢悠悠地伸出手,將銀元攏入袖中,這才沙啞地開口:“后生,有什么想問的,就問吧。老頭子我在這黑水鎮(zhèn)住了幾十年,別的沒有,就是耳朵靈光些。”
“老板爽快?!绷帜瑝旱吐曇?,“我們想進山,聽說里面不太平,幾個寨子為了件東西鬧得厲害?”
老板嘿嘿笑了兩聲,聲音像是破風箱:“何止不太平,都快打出腦漿子咯。雷公寨和月漓寨,為了那‘祖靈圣物’,祖宗傳下來的那點情分都快耗光嘍。”
“祖靈圣物?到底是什么東西?”林默順勢問道。
老板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狡黠:“那誰知道呢?傳了幾百上千年的老物件了,有人說是一面能溝通祖靈的銅鼓,有人說是一塊能指引方向的星辰石,還有人說……是一把鑰匙。”
鑰匙!林默心中一動,面上卻不動聲色:“鑰匙?開什么的鑰匙?”
“這就不是我們這些小人物能知道的了。”老板搖了搖頭,話鋒一轉(zhuǎn),“不過啊,最近這鎮(zhèn)子里,像你們這樣打聽山里消息的外來人,可不止一波。樓下剛走的那幾個,是北邊來的‘淘金客’,仗著有幾桿破槍,就想進山渾水摸魚。還有幾波,神神秘秘的,看著就不像好人?!?/p>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林默一眼。
林默知道他在試探,也不點破,轉(zhuǎn)而問道:“老板,依你看,我們想進山,走哪條路比較穩(wěn)妥?總不能硬闖那些寨子的關(guān)卡吧?”
老板沉吟了一下,伸出枯瘦的手指,蘸了點茶水,在油膩的柜臺上畫了一個簡易的路線圖:“硬闖是找死。雷公寨守東邊,月漓寨守西邊,都有好手。你們想進去,只能走‘鬼見愁’?!?/p>
“鬼見愁?”
“那是一條老獵道,險得很,毒蟲瘴氣,懸崖峭壁,尋常人不敢走。而且……”老板壓低了聲音,帶著一絲神秘,“傳說那條路靠近‘葬蠱淵’,是歷代蠱師處理失敗蠱蟲和叛徒的地方,邪門得很。但也正因為邪門,兩大寨子的人一般不會去那邊設卡?!?/p>
葬蠱淵……林默記下了這個名字。
“多謝老板指點?!绷帜址畔乱幻躲y元,“還有個事,聽說那圣物的消息,最早是從哪里傳出來的?”
老板飛快地收起銀元,低聲道:“據(jù)說是從月漓寨一個叛逃的巫女那里傳出來的,那巫女好像偷了寨里什么重要的東西跑了出來,沒多久,關(guān)于圣物歸屬的爭執(zhí)就爆發(fā)了?,F(xiàn)在那巫女下落不明,是死是活都沒人知道。”
叛逃的巫女?林默感覺線索似乎串聯(lián)起來了一些。
就在這時,客棧門外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仿佛什么東西爬過的窸窣聲,以及一聲極細微的、像是某種鳥類振翅的聲音。
老板臉色微變,立刻吹熄了柜臺上的油燈,低喝道:“后生,回房去!今晚無論聽到什么動靜,都別出來!”
黑暗中,林默能感覺到老板的氣息瞬間變得警惕而凝重。他沒有多問,憑借著過人的感知,迅速而無聲地退回了二樓房間。
幾乎在他關(guān)上房門的瞬間,街道上傳來幾聲短促而凄厲的慘叫,隨即又戛然而止,仿佛被什么東西硬生生掐斷。緊接著,是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密集的爬行聲和翅膀撲棱聲由遠及近,又迅速遠去。
小鎮(zhèn)再次陷入了死寂,但那死寂中,卻彌漫開一股淡淡的、甜腥中帶著腐朽的怪異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