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序……流程……這些平日里支撐著秩序和公正的基石,此刻卻像一道道冰冷的柵欄,將我隔絕在真相之外。
就在這時,陳隊那標志性的、略帶沙啞的嗓音在走廊另一端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簡報出來了?拿過來我看看!”他大步流星地走過來,眉頭緊鎖,顯然也是一夜未眠,眼中布滿血絲,但目光依舊銳利如鷹。
小周趕緊應(yīng)了一聲,從我手里抽走那幾張紙,快步迎了上去:“陳隊,剛打印出來,正要給您送去?!?/p>
陳隊接過簡報,迅速掃視著,當看到“特殊發(fā)現(xiàn)”那幾項時,他的眉頭鎖得更緊了,幾乎擰成一個疙瘩。他抬起眼,目光掃過我和小周,最后落在我臉上。
“林默,”陳隊的語氣很沉,“簡報看了?”
“看了,陳隊?!蔽彝χ奔贡场?/p>
“有什么想法?”他盯著我,那眼神似乎能穿透皮肉,看到我腦子里翻騰的念頭。
我能說什么?說死者鬼魂托夢指路?說我懷疑證物袋里那枚邪門的玉蟬就是制造淤青的兇器?說城西亂葬崗可能有線索?
喉嚨像是被什么堵住了。理智告訴我,這些話說出來,等待我的絕不會是重視,更大的可能是被當成神經(jīng)病送去檢查,甚至直接結(jié)束我這剛滿一天的刑警生涯。
“報告陳隊,”我強迫自己冷靜,用最客觀的語氣回答,“簡報中提到死者右臂淤青由特定常溫物體壓迫形成,形態(tài)特異,建議作為重點物證方向。另外,指甲縫內(nèi)的特殊泥土和胃內(nèi)容物的不明生物堿,指向性不明,但都是重要線索。還有……那個未知的有機殘留物,非常值得深挖?!蔽冶荛_了玉蟬的具體指向,只強調(diào)了物證和線索的重要性。
陳隊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目光里似乎有審視,有考量,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他沉默了幾秒,才緩緩開口,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種過來人的疲憊和警醒:
“小林,案子要破,但有些線頭……別拽得太急,尤其是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彼D了頓,意有所指地加重了“說不清道不明”幾個字,“干我們這行,講究證據(jù)鏈,講究程序正義。有些路,看著是捷徑,走上去……可能就是死胡同,甚至是懸崖?!?/p>
他揚了揚手里的簡報:“簡報上的東西,技術(shù)隊和法醫(yī)科會繼續(xù)跟。你,”他指了指我,“熬了一夜,臉色跟死人一樣?,F(xiàn)在,立刻,給我滾回去睡覺!這是命令!下午再過來!”
命令的口吻,不容置疑。
“是!陳隊!”我立正答道。心里那團關(guān)于亂葬崗的火焰,被陳隊這盆帶著警告意味的冷水,暫時壓了下去,但并未熄滅。
離開陳隊的視線范圍,我沒有回宿舍。身體疲憊到了極點,頭痛欲裂,但精神卻像一根繃緊到極限的弦。我走到走廊盡頭的吸煙區(qū),推開窗戶。清晨微涼的空氣夾雜著淡淡的汽車尾氣味涌進來。
我掏出那枚sn715,隔著證物袋,將它舉到眼前?;野椎挠裣s在晨光下更顯死氣沉沉。那個不規(guī)則的頭部孔洞,像一只嘲諷的眼睛。
鬼魂指路?玉蟬兇器?未知殘留物?亂葬崗?
陳隊的警告在耳邊回響。
我捏緊了證物袋,冰冷的觸感透過塑料傳來。
睡?怎么可能睡得著。
城西亂葬崗……那個地方,像一塊巨大的磁石,散發(fā)著不祥的引力。是陷阱?還是唯一的突破口?
口袋里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我掏出來一看,是個陌生的本地號碼。
按下接聽鍵,一個刻意壓低、帶著濃重本地口音、聽起來有些蒼老的男人聲音鉆進了耳朵,語速很快,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緊張和……神神叨叨的味道:
“喂?是……是市局新來的林警官不?我……我姓胡,別人都叫我胡三爺!那……那水泥廠死人的事……我……我好像知道點啥!但……但這事兒它……它不干凈啊!你得親自來!城西!亂葬崗東頭老槐樹底下!就現(xiàn)在!晚了……晚了怕就來不及了!記?。∫粋€人來!千萬別聲張!這事兒……它見不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