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無情地沖刷著林默臉上的污泥和血跡,卻洗不去心頭的絕望與刻骨的寒意。冷清秋被擄走的氣息,如同斷線的風(fēng)箏,徹底消失在東邊那片被稱為“迷魂澗”的、被暴雨和濃密植被吞噬的黑暗山林中。胸口那只幽碧的同心蠱幼蟲,在失去聯(lián)系的同時陷入了死寂,如同心臟被生生剜去一塊,只留下冰冷的空洞和更加洶涌的反噬劇痛。
“清秋…”喉嚨里溢出的低吼如同受傷野獸的嗚咽,帶著濃重的血腥味。林默的左手指甲深深摳進冰冷的泥地,泥土混著鮮血嵌進指縫,卻感覺不到絲毫痛楚。身體的每一處傷口,右臂碎片帶來的鉆心蝕骨之痛,在巨大的恐慌和憤怒面前,都顯得微不足道。
“咳咳…噗!”
劇烈的咳嗽聲打斷了死寂的絕望。巖罕佝僂著身體,猛地咳出一大口粘稠的烏黑毒血!那血散發(fā)著與尸傀同源的惡臭和怨毒氣息,落在泥水中,發(fā)出“嗤嗤”的腐蝕聲!他灰敗的臉色瞬間又暗沉了幾分,支撐身體的藤杖都在微微顫抖。纏繞在他手臂上的銀白小蛇,此刻萎靡地垂著頭,原本溫潤的銀白鱗片黯淡無光,邊緣的烏黑裂紋更加明顯,甚至有幾片鱗片微微翹起,滲出絲絲縷縷的暗紅血線!尸毒反噬!
“巖罕叔!”小張驚恐地扶住搖搖欲墜的老人。
“那尸傀…不一樣…”巖罕喘息著,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他艱難地抬起渾濁卻依舊銳利的眼睛,死死盯著冷清秋消失的方向,“它身上的蠱…帶著‘叛徒’的味道…狠毒…霸道…他們…找到‘那東西’了…用‘那東西’煉的蠱…”
他每一個字都帶著巨大的痛苦和沉重的忌憚。
叛徒?那東西?!
林默猛地抬頭,布滿血絲的眼睛如同燃燒的炭火,死死鎖定巖罕!姜紅鯉口中的“叛徒瘋子”,巖罕口中的“叛徒”和“那東西”,指向的是同一個存在!那個擄走冷清秋的幕后黑手!那個用邪異碎片制造尸傀的邪術(shù)師!
“那東西…是什么?!清秋…被帶去哪了?!”林默掙扎著從泥漿中撐起身體,嘶啞的聲音帶著不顧一切的瘋狂,“告訴我!”
巖罕沒有立刻回答。他劇烈地喘息著,從懷里掏出一個巴掌大小、雕刻著詭異蟲豸圖案的黑色陶罐,顫抖著手指摳開蠟封的罐口,一股極其刺鼻、混合著硫磺、雄黃和某種辛辣草藥的味道瞬間彌漫開來。他倒出一點粘稠的、如同瀝青般的黑色藥膏,毫不猶豫地涂抹在自己咳血的嘴唇和胸口位置,又小心翼翼地掰開銀蛇的嘴,喂進去一小點。
藥膏入口,巖罕的臉色似乎稍稍緩和了一絲,但眼中的凝重絲毫未減。銀蛇也發(fā)出一聲微弱的嘶鳴,似乎好受了些,但鱗片上的烏黑裂紋依舊觸目驚心。
“迷魂澗…”巖罕的聲音依舊沙啞,卻恢復(fù)了一絲力氣,“寨子?xùn)|邊…最深的山溝…終年毒瘴彌漫,進去的活物…沒幾個能出來。里面…是黑苗的養(yǎng)尸地…也是…‘那東西’最可能出現(xiàn)的地方…”
養(yǎng)尸地!冷清秋被帶去了養(yǎng)尸地!
一股冰冷的恐懼混合著滔天的怒火瞬間沖垮了林默的理智!他猛地轉(zhuǎn)身,拖著殘破的身體就要往東邊的山林沖!
“站??!”巖罕的藤杖猛地橫在林默身前,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你現(xiàn)在進去!就是給她收尸!不!連尸都收不到!只會變成迷魂澗里新的肥料!”
“那怎么辦?!看著她死?!”林默猛地回頭,血紅的眼睛死死瞪著巖罕,如同一頭擇人而噬的兇獸!左手握著的槍柄因為用力而發(fā)出咯咯的聲響。
“方木!方木不行了!”徐娜凄厲的哭喊聲從旁邊的竹棚里傳來,如同重錘砸在眾人心頭!
王海和小張臉色大變,立刻沖回竹棚!
林默身體一僵,如同被冰水澆頭。方木!那個一心鉆研技術(shù)、剛剛還在分析能量模型的技術(shù)員!
竹棚內(nèi),方木仰面躺在冰冷的泥地上,臉色青灰,嘴唇烏黑,脖子上的傷口雖然不再涌出污血,但周圍的皮肉呈現(xiàn)出一種詭異的紫黑色,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四周蔓延!他的瞳孔已經(jīng)渙散,呼吸微弱得幾乎停止,只有身體還在無意識地輕微抽搐!尸毒攻心,命懸一線!
“方木!撐住?。 毙炷裙蛟谒磉?,徒勞地按壓著他的胸口,眼淚混合著雨水滾落。
“救他!”王海對著巖罕嘶吼,眼中充滿了血絲,“求你!先救他!”
巖罕看著方木瀕死的慘狀,又看了一眼外面氣息奄奄的銀蛇,布滿皺紋的臉上肌肉狠狠抽搐了一下。他猛地一咬牙,眼中閃過一絲決絕!
“抬他進去!去火塘邊!”巖罕指著自己家的竹樓,聲音急促,“小張!去我屋后,第三個竹簍底下,挖!把那個紅土壇子抱來!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