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艦內(nèi)部通道的光線是冰冷的銀白色,光滑得能照出人影的合金墻壁無聲地向后延伸,像一條沒有盡頭的金屬腸道??諝饫飶浡屡炋赜械?、淡淡的金屬和臭氧的味道,干凈得讓人窒息,也冰冷得讓人骨頭縫都發(fā)寒。
沈燼被兩個憲兵一左一右“護送”著往前走。他軍裝外套的扣子敞開著,露出里面同樣皺巴巴的黑色作戰(zhàn)服,頭發(fā)凌亂,下巴上還帶著點胡茬,渾身散發(fā)著濃烈的劣質酒精味,與這纖塵不染的環(huán)境格格不入,像一頭被強行拖進無菌室的野獸。他臉色陰沉,每一步都踏得很重,靴子踩在光滑的地板上,發(fā)出沉悶的回響,仿佛在用盡全身力氣表達著抗拒和不屑。
通道盡頭,一扇巨大的、印著聯(lián)邦鷹徽和復雜紋路的合金門無聲滑開。
光,猛地涌了出來。
艦橋。
巨大得令人心頭發(fā)慌的空間?;⌒蔚膹娀暣巴?,是深邃無垠的宇宙幕布,點綴著冰冷的星辰。下方,密密麻麻的控制臺閃爍著五顏六色的光點,如同倒映的星河。中央最醒目的位置,是兩個并排的、流線型的指揮座椅,包裹著深色的吸光材料,椅背高聳,如同王座。
而其中一張“王座”上,已經(jīng)坐了人。
凌朔。
他換上了嶄新的銀灰色指揮官制服,每一道褶皺都熨帖得如同刀鋒。銀發(fā)一絲不亂地攏在腦后,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和那雙冰藍色的眼睛。他坐姿筆挺,如同雕塑,正專注地看著懸浮在面前的光屏,上面流淌著復雜的數(shù)據(jù)流。聽到腳步聲,他甚至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仿佛進來的只是一陣無關緊要的風。
沈燼那股被酒精暫時麻痹的邪火,“騰”地一下又燒了起來,直沖天靈蓋。這冰棍裝什么大尾巴狼?
憲兵隊長在艦橋入口停下腳步,對著凌朔的方向行了個標準的軍禮:“凌朔指揮官,沈燼指揮官已安全送達?!?/p>
“安全?”沈燼嗤笑出聲,聲音在空曠的艦橋里格外刺耳,“老子差點被你們這幫走狗的槍管子捅成篩子,這叫安全?”他甩開身邊憲兵的胳膊,大搖大擺地往里走,目標直指凌朔旁邊的另一張指揮椅。
凌朔的目光終于從光屏上移開,落在沈燼身上。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被垃圾車運來的、散發(fā)著惡臭的破爛。他微微蹙了下眉,鼻翼幾不可察地翕動了一下,顯然是被沈燼身上的酒氣熏到了。
“清理干凈,再上來?!绷杷返穆曇艉退娜艘粯?,冷得掉渣,毫無情緒起伏,仿佛在陳述一個最基本的事實。
沈燼的腳步頓住了。他停在距離凌朔那張指揮椅幾步遠的地方,歪著頭,咧開嘴,露出一個充滿惡意的笑?!扒謇恚坷献觿倧膽?zhàn)場上滾下來,身上沾的是異種的血,是兄弟的灰!怎么,凌大少爺?shù)谋亲咏鹳F,聞不得硝煙味,只聞得慣香水味?”他故意往前湊了一步,濃烈的酒氣和汗味混合著硝煙的氣息撲面而來,“要不你親自給老子洗洗?”
凌朔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冰藍色的眸子里閃過一絲清晰的厭惡。他身體微微后傾,似乎想離那污濁的氣息遠點,但教養(yǎng)讓他沒有失態(tài)地躲開?!斑@里是聯(lián)邦最高規(guī)格的指揮艦,不是銹帶區(qū)的垃圾堆?!彼淅涞溃白罨镜膬x容要求,沈燼指揮官應該明白?!?/p>
“老子明白個屁!”沈燼猛地提高了音量,震得旁邊一個正在調試儀器的年輕技術兵手一抖?!皟x容?老子儀容好的時候,你弟弟的船還在天上飛呢!現(xiàn)在跟老子講這個?”他猛地一指凌朔那張干凈得能反光的指揮椅,“嫌老子臟?行啊,有本事你滾下去,把這破船讓給老子一個人開!”
“夠了!”一個威嚴的聲音從艦橋側面的通道口傳來。
埃利斯上將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那里,一身筆挺的墨綠色將官服,肩章上的將星閃爍著冰冷的光。他大步走來,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啊街邸皇墙o你們吵架的游樂場!”
他銳利的目光掃過劍拔弩張的兩人,最終落在沈燼身上,帶著毫不掩飾的警告:“沈燼指揮官,最后一次警告。收起你那套底層習氣!在‘方舟’上,你們是聯(lián)邦的利劍,不是街頭斗毆的混混!”他又轉向凌朔,語氣稍微緩和,但依舊冰冷,“凌朔指揮官,你的任務是確?!邱酚媱潯樌麍?zhí)行,不是當衛(wèi)生檢查員。”
凌朔抿緊了唇,沒說話,但眼神里的冰寒更甚。
沈燼梗著脖子,滿臉不服,但終究沒再繼續(xù)吼叫,只是重重地哼了一聲。
“莉亞?!卑@股蠈⒉辉倏此麄儯瑢χ灅蛳路揭粋€穿著技術官制服、留著利落短發(fā)的年輕女子說道。
“在,上將!”莉亞立刻站直,聲音清脆。
“帶兩位指揮官熟悉艦橋核心區(qū)域,重點是雙人指揮系統(tǒng)的強制適配流程?!卑@沟哪抗庠俅螔哌^沈燼和凌朔,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然后,送他們?nèi)ド顓^(qū)。磨合期從現(xiàn)在開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