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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泥濘藏珠 斗室弈心（第4頁）

“方才驚天雷響之時，你在何處？在做何事？”執(zhí)事弟子的逼問接踵而至，目光如鉤，死死鎖住她的雙眸，不放過任何一絲細(xì)微的瞳孔變化或情緒波動。

“弟子…弟子一直就在屋里睡覺……被，被那可怕的雷聲和…和各位大人的敲門聲嚇、嚇醒了……”她瑟縮著，眼神惶恐地避開對方那幾乎能刺穿人心的直視，仿佛多看一眼都會魂飛魄散，聲音里帶著劫后余生般的哭腔和難以置信的恐懼，“外面…外面是…是發(fā)生了什么事嗎？好…好可怕的雷…地，地都動了…是不是…是不是天塌了……”

她完美地演繹著對剛才那場天地劇變的全然無知與最原始的恐懼，將一個掙扎于溫飽線、對宗門隱秘毫無概念的渺小雜役的茫然與駭怕，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甚至帶上了一絲精神受創(chuàng)的恍惚。

那執(zhí)事弟子眉頭微蹙，審視的目光在她身上又刮了一遍，似乎對她的反應(yīng)有一絲失望（未能抓到線索），又覺得這似乎才最符合常理（一個雜役能知道什么）。他終于不再緊緊盯著鹿笙，厲聲對身后下令：“搜！仔細(xì)點！任何角落都不許放過！”

“是！”

如虎似狼的護(hù)衛(wèi)弟子們瞬間涌入這方狹小的空間，開始了粗暴而徹底的翻查！破爛的被褥被直接扯開，發(fā)黑的棉絮飛揚(yáng)；單薄的草席被掀飛，露出其下凹凸不平的泥地；墻角那個堆放著幾件破舊雜物的破瓦罐被棍棒“哐當(dāng)”一聲敲碎，幾只賴以生存的潮蟲驚慌失措地逃竄入陰影……粗魯?shù)乃巡閯幼鲙痍囮嚵钊酥舷⒌幕覊m，彌漫在狹小的空間內(nèi)。

鹿笙的心高高懸起，幾乎提到了嗓子眼，尤其是當(dāng)一名弟子的腳步重重踏過，距離那藏匿碎片的墻角暗格僅半步之遙時，她的呼吸幾近徹底停止。她只能深深地低下頭，讓散亂的頭發(fā)遮住自己的側(cè)臉，將身體縮得更緊，抖得更厲害，仿佛只是因為極致的恐懼而無法自持。

萬幸！那名弟子的注意力被墻邊另一個更大的破瓦罐吸引，用棍子捅了幾下，發(fā)現(xiàn)除了更多潮蟲空無一物后，罵罵咧咧地轉(zhuǎn)向了別處。

片刻之后，搜查完畢。屋內(nèi)本就空空如也，一覽無余，除了更顯狼藉，并無任何異常。

“稟師兄，無異狀！”

“此處也無！”

為首的執(zhí)事弟子面沉如水，顯然對這個結(jié)果并不滿意。他的目光最后一次如冰冷的刀鋒般釘回鹿笙身上，做著最后的試探與審視：“你可曾見過，或撿拾過任何特殊之物？譬如……古老的金屬或玉石碎片？或者帶有奇異陰寒、死寂氣息的石頭？”

鹿笙的心臟在這一瞬間驟縮，仿佛被無形的手狠狠攥住，但她的臉上卻唯有更深切的茫然與困惑，甚至因為對方描述的“珍貴”與自己日常接觸的“破爛”差距過大而露出一絲怯懦的荒唐感，她用力地、怯生生地?fù)u頭，聲音細(xì)若蚊蚋：“沒…沒有…弟子愚笨，平日只懂得清理垃圾…撿到的…都是些無人要的破爛…從不敢私藏東西…”

語氣卑微到了泥土里，眼神怯弱閃爍，找不到一絲一毫的心虛與破綻。她將自己完全融入了“廢人巷雜役”這個外殼的最深處。

那執(zhí)事弟子死寂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仿佛一個世紀(jì)那般漫長，最終，所有審視都化為了冰冷的漠然。他冷哼一聲，似乎懶得再在這廢物和這破屋上浪費絲毫?xí)r間。

“走！下一間！”

一群人如來時一般迅疾而粗暴地退去，雜亂的腳步聲與不耐煩的呵斥聲迅速移向了隔壁同樣破敗的居所。

直至那令人窒息的靈壓和腳步聲徹底遠(yuǎn)去，完全消失在巷子另一端，鹿笙才仿佛真正被抽走了所有的骨頭，沿著冰冷粗糙的門板緩緩滑坐于地，背靠著門，大口大口地喘息，如同離水的魚。冷汗此刻才后知后覺地洶涌而出，頃刻間濕透了單薄的內(nèi)衫，帶來一陣陣冰涼的戰(zhàn)栗。

方寸斗室，一念之間，藏匿與搜查，卑微與險惡，方才上演了一場無聲卻驚心動魄的生死弈局。

屋外，暴雨不知何時已悄然歇止，只余下水滴從屋檐滴落的、斷斷續(xù)續(xù)的淅瀝聲，更襯得夜色沉寂。

屋內(nèi)，油燈如豆，光芒微弱卻頑強(qiáng)地跳動著。

巨大的危機(jī)似乎暫時退潮，但她深知，這絕非結(jié)束。風(fēng)雨之勢，或許正在這短暫的寂靜中，醞釀得更加洶涌濃稠。

她緩緩抬起頭，目光穿過門縫，望向窗外漆黑一片的廢人巷深處，那里，似乎有更多、更強(qiáng)大的氣息正在匯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