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階梯無盡向下,寂滅壓力如同無形巨山,持續(xù)碾壓著鹿笙的肉身與神魂。她沿著推算出的壓力薄弱區(qū)疾行,識海中“渡人橋”虛影穩(wěn)固道心,將源自神魂的侵蝕隔絕大半。《混沌歸元經(jīng)》與寂滅薪火運轉(zhuǎn)至極限,對抗著那無孔不入的、欲將萬物歸于死寂的力量。
每一步踏出,壓力便沉凝一分。階梯兩側(cè)的黑暗深邃粘稠,偶爾有扭曲的低語試圖穿透“渡人橋”的防護,皆被她以堅定道心斬斷。她心如明鏡,映照著自身狀態(tài)與前方路徑,《弈天籌》于重壓下依舊分出一絲算力,不斷微調(diào)著她的步伐與靈力分配,確保以最小消耗支撐最久時間。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一瞬,或許是百年。階梯的坡度驟然加劇,前方不再是延伸向下的灰暗,而是出現(xiàn)了一片朦朧的、散發(fā)著微弱白光的平臺。
“終點?”鹿笙心神沒有絲毫放松,反而更加警惕。根據(jù)《弈天籌》對“萬寂塔”已知數(shù)據(jù)的推演,第一重試煉絕不可能如此簡單。
她速度不減,反而在最后一段階梯上驟然加速,身形如電射般沖出階梯盡頭,穩(wěn)穩(wěn)落在那方圓不過十丈的白色平臺上。
就在她雙足踏上平臺的瞬間,身后那無盡的灰色階梯如同幻影般無聲消散,化作純粹的黑暗。與此同時,平臺正中央,地面如同水波般蕩漾,一具人形傀儡緩緩升起。
這傀儡高約九尺,通體呈暗金色,材質(zhì)非金非玉,表面布滿無數(shù)細密玄奧的符文,流淌著黯淡的光澤。它沒有五官,面部光滑如鏡,唯有雙眼位置鑲嵌著兩顆幽藍色的寶石,此刻正漠然地“注視”著闖入者。一股遠超煉虛期的厚重威壓,混合著歷經(jīng)萬古而不滅的寂滅道韻,撲面而來,比階梯上的壓力強橫了何止十倍!
“檢測到高階守衛(wèi)單位……能量層級:合體初期……核心符文構(gòu)造與‘寂滅令’存在底層關聯(lián)……”《弈天籌》傳來急促的反饋。
傀儡抬起右臂,手臂上符文逐一亮起,一道冰冷的神念波動直接傳入鹿笙識海:“試煉者,擊敗吾,或,得到吾之認可。方可入塔?!?/p>
硬撼合體期的傀儡?即便這傀儡因年代久遠或塔內(nèi)規(guī)則所限,無法發(fā)揮全部實力,也絕非她一個虛六層修士能正面抗衡。死亡率,百分之百。
鹿笙幾乎在接收到神念的瞬間就否定了戰(zhàn)斗選項。那么,只剩下“認可”一途。如何得到認可?憑借蠻力顯然不行,必然與“寂滅”真意相關。
她立刻回想起踏入階梯時,那灰色霧手的反應,以及守墓人曾提及的“接納而非對抗”的寂滅真諦。
心念電轉(zhuǎn)間,傀儡已然發(fā)動攻擊。它并未動用任何花哨術法,只是簡簡單單一拳擊出。拳鋒過處,空間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生機與色彩,化作一片絕對的“無”,帶著湮滅一切的意志,向鹿笙碾壓而來。
避無可避!
鹿笙瞳孔微縮,卻沒有選擇以寂滅薪火硬拼,更沒有動用攻擊性符箓或法寶。她做了一個極其大膽的決定——散去周身所有防御靈力,僅以肉身直面這恐怖一拳!同時,她全力催動識海中那縷“歸寂源炁”,將其蘊含的“強制歸寂”道韻遍布周身每一寸肌膚,更將懷中“寂滅令”的共鳴波動激發(fā)至最大!
她在賭!賭這傀儡是“萬寂塔”的守衛(wèi),其核心判定機制與“寂滅令”同源,且對真正理解并踐行“寂滅”真意的傳承者留有余地!
拳鋒臨體,那足以湮滅星辰的力量卻并未爆發(fā)。就在觸及鹿笙身體前,傀儡手臂上亮起的符文驟然停滯,幽藍寶石“雙眼”中光芒急速閃爍,似乎在瘋狂掃描、判定著什么。
它感應到了“歸寂源炁”那近乎本源的同質(zhì)道韻,更感應到了“寂滅令”那獨一無二的權(quán)限波動。
湮滅一切的拳意如潮水般退去。
傀儡緩緩收拳,挺拔的身軀微微側(cè)身,讓開了通往平臺后方一道突然浮現(xiàn)的、流淌著水波般光暈的門戶。冰冷的神念再次響起:“權(quán)限確認。道韻契合。試煉通過?!?/p>
鹿笙心中暗松一口氣,表面卻不動聲色,只是微微頷首,步履從容地走向那道光門。剛才那一刻,她看似平靜,實則《弈天籌》已推演了數(shù)十種應對最壞情況的方案,包括引爆部分道基強行撕裂空間遁走。
所幸,賭對了。以對規(guī)則的理解而非蠻力破局,這才是社畜…不,這才是智者之道。
就在她即將踏入光門的剎那,傀儡漠然的聲音再次傳來:“提示:塔內(nèi)時間流速與外界異比為十比一?!?/p>
鹿笙腳步微不可察地一頓,心中瞬間閃過無數(shù)算計。時間流速差異,這既是機遇也是陷阱。意味著她能有更多時間在塔內(nèi)探索修煉,但也意味著外界局勢可能在她不知情時急劇變化。
“風險與收益并存。需重新調(diào)整后續(xù)計劃的時間節(jié)點。”她默默記下這個關鍵參數(shù),一步邁入了光門之中。
身形消失,光門與平臺也隨之隱去,只余那具暗金傀儡依舊矗立于永恒的寂靜黑暗中,等待著下一位試煉者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