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那樣靜靜地看著,仿佛一個置身事外的旁觀者。
車輪碾過青石板路,發(fā)出有節(jié)奏的轆轆聲,最終停在了一座氣勢恢宏、門庭森嚴的府邸前。
巨大的匾額上,“靖國公府”四個鎏金大字在門廊的燈火映照下,流轉(zhuǎn)著沉重而耀眼的光芒。
守衛(wèi)在門口、身著玄甲的家將見到馬車,立刻肅然行禮,動作整齊劃一,帶著軍旅特有的鐵血氣息。
君墨璃在小廝的攙扶下下了車。他沒有立刻進門,而是微微抬首,目光越過那象征無上榮光的匾額,投向府邸深處。
夜幕降臨,偌大的國公府內(nèi),雖有燈火次第亮起,卻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空曠與寂靜。
沒有尋常高門大戶的喧鬧人聲,沒有孩童的嬉笑追逐,只有巡邏侍衛(wèi)整齊劃一的腳步聲,以及風吹過庭院古樹發(fā)出的沙沙聲,更添幾分蕭索。
他抬步,踏過那高高的門檻。沉重的府門在身后緩緩合攏,仿佛也將外界的一切喧囂隔絕。
府內(nèi)的寂靜瞬間包裹了他。
‘世人都道靖國公府尊貴無雙,烈火烹油,鮮花著錦……又有誰知道,這潑天榮耀背后,是何等沉重的代價?’
君墨璃心中無聲地掠過一絲帶著冷嘲的笑意,那笑意卻未達眼底,只讓他的側(cè)臉在燈影下顯得更加清冷。
靖國公府,開國元勛,世襲罔替,代代忠烈。榮耀是用鐵與血澆鑄的。歷任靖國公,無不是馬革裹尸,戰(zhàn)死沙場。
他們心中只有天啟社稷,只有邊境安寧,只有身后需要守護的萬千黎民。
家族的興衰,個人的聚散,在國事面前,輕如鴻毛。
到了父親君霆岳這一代,已是如此。父親承襲爵位,性情剛毅,威名赫赫,是震懾北狄的一柄利劍。
母親蘇映雪,出身江南清貴蘇氏,才情冠絕京都,性情卻清冷高潔如雪中寒梅。
兩人少年夫妻,情深意篤,父親更是不顧世俗眼光,力排眾議,一生只娶了母親一人,未曾納妾收通房。
這本該是京都傳頌的佳話。
然而,這份深情,卻也只結(jié)出了一顆果實——便是他,君墨璃。
他猶記得,那是他尚在襁褓之中,對世界僅有模糊感知的時候。
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母親身上清冷的梅香,父親鎧甲上冰涼的鐵銹氣息也似乎還未散去。
然后,便是祖母那帶著無盡憐惜與沉重嘆息的懷抱。
他被留在了這空曠森嚴的國公府,留在了年邁卻威嚴依舊的祖母膝下。
因為邊關(guān)告急,狄人叩關(guān)。靖國公的職責在邊陲,在戰(zhàn)場,在千軍萬馬之前。父親君霆岳,母親蘇映雪——這位才情無雙、本應在京都享受尊榮的公爵夫人,亦因通曉狄語、擅謀略,毅然隨夫出征,成為靖國公帳下不可或缺的幕僚謀士。
家國天下,忠義千秋。
這是刻在靖國公府血脈里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