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雨不知何時淅淅瀝瀝落下,如絲如縷,纏繞著京都的長街。
街邊懸掛的靈晶燈散發(fā)著昏黃光暈,在雨絲中折射出朦朧斑駁的光斑,將青石板路染得濕滑透亮。
偶爾有修士御使著低階飛舟匆匆掠過,靈舟底部濺起的水花四散飛濺,落在陳默身上,他卻渾然不覺,只抱著懷中那方碎裂的靈木牌——牌上少女笑顏明媚,是他逝去的女兒阿雪。
六月的京都,白日里靈氣蒸騰尚顯燥熱,一場靈雨落下,寒意便順著衣縫鉆進骨子里,可這冷,遠不及陳默心中的萬分之一。
他本是青云宗外門的臨時教習,雖只是個不起眼的職位,卻始終兢兢業(yè)業(yè),想將那些走偏的少年引回正途。
可他萬萬沒料到,自己的認真竟惹惱了魏騰——那個仗著父親魏淵是京都法修院次席,便在宗門內橫行無忌的惡少。更讓他絕望的是,魏騰的報復,竟落在了阿雪身上。
性犯罪搜查二系的修士以“靈力證據(jù)不足”駁回了他的申訴,兇案二系又將阿雪的墜亡定為自盡。
這修仙界的規(guī)條,在權勢面前竟如此不堪一擊。靈雨越下越大,陳默抬頭望去,墨色的夜空沉沉壓下,連一絲光亮都透不進來,就像他此刻看不到盡頭的絕境。
不知走了多久,熟悉的宅院終于出現(xiàn)在眼前。他按下門邊的傳訊陣,卻遲遲沒等來妻子的回應,只得掏出鑰匙推門而入。
廚房里傳來靈灶燉煮的咕嚕聲,清雅的菜香縈繞鼻尖——那是妻子慣用的靈植燉肉,可屋內卻空無一人。
“我回來了?!彼p聲說著,將靈木牌放在玄關柜上,換鞋時,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見客廳地面上的暗紅。
下一秒,他如遭雷擊,渾身血液幾乎凝固。只見妻子消瘦的身軀倒在血泊中,玄色襦裙被染透,頭顱旁的地面上,一柄染血的低階玄鐵短刃靜靜躺著,她的脖頸處血肉模糊,只剩一層皮肉相連。
“阿婉!”陳默想嘶吼,喉嚨卻像被堵住一般,只能發(fā)出破碎的氣音。他跌跌撞撞撲過去,膝蓋跪在血泊中,濺起的血珠落在他的衣擺上,滾燙得灼人。
淚水洶涌而出,模糊了視線。剛失去女兒,妻子又以這般慘烈的方式離去,他的世界瞬間崩塌。
指尖觸到妻子冰冷的肌膚,絕望如潮水般將他淹沒,他下意識抓起茶幾上的短刃,刀尖抵住自己的胸口——不如隨妻女而去,一了百了。
可就在刀刃即將刺破衣衫的瞬間,阿雪臨死前含淚的哀求、妻子溫柔的叮囑突然在腦海中炸開:“阿默,好好活著,為阿雪討回公道……”
“不!我不能死!”陳默猛地攥緊短刃,眼中的絕望褪去,燃起熊熊恨意,“憑什么好人接連慘死,那些卑劣之徒卻能逍遙法外?”
他緩緩起身,目光掃過桌上溫熱的飯菜,心中只剩一個念頭——這修仙界給不了他正義,他便親手去奪。
魏騰、包庇惡子的魏淵、敷衍塞責的鎮(zhèn)魔司修士、殺害妻子的兇手……這些人,都該死!
他走上樓,用靈泉洗凈臉上的血污與淚水,換上一身干凈的青布衣衫,再下樓時,已恢復了平靜。
他將妻子燉好的靈植肉端上桌,就著白米飯一口口吃著,每一粒米都混著淚水咽下,苦澀蔓延至四肢百骸。
吃飽喝足,他拿起油紙傘,將那方全家福靈木牌從碎裂的相框中抽出,緊緊揣進懷里,然后拽開門,迎著灌入屋內的風雨,一步步走進無邊的黑暗中。
他曾在修仙護衛(wèi)營服役過,這些年從未間斷修煉,雖只是筑基初期的修為,卻有著遠超常人的體魄與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