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無聲的對抗中緩慢流逝。草棚下,藥香彌漫,馬芊蕓和洛十九不斷地為眾人更換藥膏、喂服湯藥。無崖子灰敗的臉上,隨著段無咎艱難地切斷一條條“死亡吸管”,那層令人窒息的死氣終于開始出現(xiàn)明顯的松動!雖然盤踞在膻中、丹田等核心的暗紫漩渦依舊存在,但那種持續(xù)不斷、瘋狂抽取生機的感覺,明顯減弱了!他那微弱到幾乎斷絕的呼吸,第一次變得清晰、穩(wěn)定起來!
段無咎緩緩收回手指,長長吐出一口帶著灼熱氣息的白練。他臉色蒼白如紙,嘴唇甚至有些發(fā)青,身體晃了晃,被眼疾手快的朱丹臣一把扶住。
“太子爺!您怎么樣?”朱丹臣聲音焦急。
段無咎擺了擺手,示意自己無事,目光掃過氣息終于趨于平穩(wěn)、臉上死氣稍退的無崖子,又看向旁邊同樣被死氣困擾的蘇星河和函谷八友,疲憊的眼中閃過一絲如釋重負的微光,隨即又被更深的凝重取代。
這僅僅是開始。斬斷吸管,只是暫時止住了“漏水”,那盤踞在體內的“毒瘤”和與魔井的深層聯(lián)系,才是真正致命的大患。而這樣的救治,對此刻的他而言,每一次都是巨大的透支。
他看向那口依舊在平臺中央翻滾著粘稠黑氣的魔井,眼神冰冷?!@口井…必須盡快處理!否則,后患無窮!’
聾啞谷的日子,在彌漫的藥香、壓抑的死氣與段無咎日復一日的透支中艱難流淌。山谷被徹底封鎖,如同與世隔絕的孤島。御林軍士輪番警戒,火把徹夜不息,將谷口映照得如同白晝,也照亮了每個人臉上揮之不去的凝重。
段無咎的生活變成了兩點一線。大部分時間,他盤膝坐在安置傷者的草棚區(qū)域,如同一個不知疲倦的工匠,用他那蘊含著造化生機的第五品一陽指力,一絲一縷地為無崖子、蘇星河等人修復著千瘡百孔的殘軀。每一次出手,都是與那陰毒死氣的一次兇險搏殺。每一次收功,他的臉色便蒼白一分,氣息便虛弱一絲。
草棚下,頂級藥材的消耗如同流水。千年血參被切成了薄片,雪玉何首烏被搗成了糊狀,九葉還魂草的葉片被小心摘下,地心火蓮蓮子更是被研磨成最精細的粉末。馬芊蕓和洛十九如同最精密的醫(yī)官,嚴格按照段無咎的吩咐,將這些蘊含著磅礴生機的寶藥調和成膏、化成藥湯,外敷內服,源源不斷地滋養(yǎng)著逍遙派眾人那近乎枯竭的生機。
在寶藥和段無咎一陽指力的雙重作用下,奇跡一點點發(fā)生。
無崖子臉上那層令人絕望的灰敗死氣,終于被壓制下去,雖然依舊蒼白瘦削,卻不再是骷髏般的死寂。盤踞在他膻中、丹田等核心區(qū)域的暗紫色死氣漩渦,在段無咎一次次以“金針”之術切割其與宿主生機的聯(lián)系后,雖然依舊存在,卻如同被斬斷了根須的毒藤,不再能瘋狂抽取他的生命精氣,只是頑固地盤踞著,散發(fā)著冰冷的氣息。他的呼吸變得悠長,胸膛有了明顯的起伏,偶爾在沉睡中,枯瘦的手指會無意識地微微顫動一下。
蘇星河是恢復最明顯的一個。他雙手斷裂的經脈在段無臻一陽指那蘊含創(chuàng)生之力的溫養(yǎng)下,開始了極其緩慢的愈合。雖然離恢復武功遙遙無期,但至少那種撕心裂肺的劇痛減輕了大半。他能被人攙扶著坐起身,渾濁的眼睛里重新有了些許神采,看著段無咎為他療傷時那專注而疲憊的側臉,這位聰辯先生嘴唇翕動,最終只化作一聲沉重而復雜的嘆息。
函谷八友的變化更是令人欣喜。琴顛康廣陵扭曲的手指被段無臻以真元小心引導復位、溫養(yǎng),雖然依舊無法撫琴,但至少不再畸形。神醫(yī)薛慕華臉上有了血色,甚至能虛弱地開口,指點馬芊蕓如何更好地處理藥材。棋魔茍讀呆滯的眼神靈動了一絲,偶爾會盯著地上的石子,似乎在推演著殘局。他們體內被腐蝕的根基在寶藥和創(chuàng)生之力的滋養(yǎng)下,如同貧瘠的土地重新獲得了養(yǎng)分,雖然離恢復功力如同天塹,但至少保住了性命,不再是隨時可能熄滅的殘燭。
然而,這一切“回春”的景象背后,是段無咎以肉眼可見速度的憔悴與消耗。
他的臉頰明顯凹陷下去,原本如刀削斧鑿般的輪廓更顯冷硬,甚至透著一絲嶙峋。眼窩下是濃重的青黑,那是心力交瘁、連續(xù)透支神魂的印記。每一次運功后,他都需要立刻吞服大把補充元氣、固本培元的頂級丹藥——赤紅的血參片如同嚼蠟般被他咽下,滾燙如巖漿的火蓮粉化水飲下,珍貴的熊蛇丸更是如同糖豆般消耗。磅礴的藥力在他體內化開,勉強支撐著那輪丹田氣海中光芒越發(fā)黯淡、邊緣甚至帶著絲絲裂痕的“九陽曜日”。
‘不夠…遠遠不夠…’段無咎清晰地感受到身體的虧空。第五品一陽指的創(chuàng)生之力固然神妙,但每一次催動,消耗的都是他自身的生命本源!尤其是對抗那與魔井相連的詭異死氣,每一次“金針”切割,每一次真元凈化,都如同在用自己的生命力去填補那無底的深淵!那些頂級藥材的藥力,大部分只是流經他的身體,被用來鎮(zhèn)壓傷勢、維持狀態(tài),真正能轉化為他自身本源的,十不存一!就像一個底部破了大洞的水桶,無論倒入多少水,都難以蓄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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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棚角落,段無咎剛剛結束了對薛慕華的治療。他緩緩收回手指,指尖那點溫潤的金輝徹底熄滅,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力竭后的灰敗。他身體晃了晃,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調息,而是扶著旁邊的木柱,劇烈地咳嗽起來,每一次咳嗽都牽動著內腑,臉色泛起病態(tài)的潮紅。
“太子爺!”朱丹臣立刻上前,將一顆散發(fā)著清香的雪參玉蟾丸遞到他嘴邊,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憂慮,“您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您的身體…”
段無咎擺了擺手,接過丹藥一口吞下,冰涼的藥力化開,稍稍壓下了喉頭的腥甜和肺腑的灼痛。他喘息著,目光掃過草棚下氣息平穩(wěn)、臉上終于有了些許活氣的眾人,疲憊的眼中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欣慰。
“無妨,死不了?!彼穆曇羲粏〉统?,帶著一種透支后的虛弱,卻依舊沉穩(wěn),“比起他們遭受的,我這點損耗,算不得什么?!?/p>
他的目光最終落在無崖子身上。這位逍遙派掌門此刻正由軍士小心地喂著參湯,雖然動作依舊僵硬遲緩,但那深陷的眼窩中,那雙曾經如同蘊含星海、此刻卻黯淡了許多的眸子,正靜靜地看向段無咎。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
無崖子的眼神極其復雜。有劫后余生的恍惚,有功力盡廢的蒼涼,有對段無咎連日來不惜代價救治的感激,更有一絲深沉的、洞悉一切的憂慮。他看到了段無咎眉宇間那化不開的疲憊,看到了他強行支撐下的虛弱。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體內那盤踞的死氣是何等難纏,與魔井的聯(lián)系是何等詭異。段無咎能做到這一步,將他從徹底沉淪的死境拉回,付出的代價,絕對超乎想象。
他張了張嘴,干裂的嘴唇翕動,發(fā)出嘶啞微弱卻清晰的聲音:“…無咎…這次又…是你就了我…這輩子何其有幸…收你做弟子?!彼D了頓,目光掃過段無咎蒼白如紙的臉,眼中憂慮更甚,“…然…你…自身…本源…損耗…過巨…若再…強為…恐…傷及…根本…”
段無咎微微一怔,隨即扯出一個有些難看的笑容,帶著幾分不容置疑的豪氣:“師傅多慮了。我現(xiàn)在根基深厚的很,區(qū)區(qū)這點損耗,調養(yǎng)些時日便可恢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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