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标懗镣鲁鰞蓚€字,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沉甸甸的分量,“山神土地,城隍社令。這些最微末的神只,看似不起眼,卻是勾連人間煙火、梳理地脈靈氣、穩(wěn)固一方水土的基石。他們同時隸屬天界與冥界管轄,受香火愿力,掌一方生息。”他拿起那枚銅印,在指尖翻轉(zhuǎn),“天界冥界雖碎,但人間的根基——山川河流、城池村落、生老病死——依舊存在。這些‘小神’的神位規(guī)則,是依托于此界根本法則而生的,理論上……只要法則未徹底崩壞,神位空懸,便可重新赦封?!?/p>
寢室里陷入短暫的沉默。只有恒溫加熱鍋發(fā)出極其低微的“嗡嗡”聲,以及窗外隱約的城市喧囂。
“赦封……需要權(quán)柄?!?/p>
姜閻的聲音冰冷地指出關(guān)鍵。
封神,不是兒戲。那是需要至高天道或者幽冥法則認可的權(quán)能。
而他們現(xiàn)在,自身神力都微弱得可憐,拿什么去封神?
“權(quán)柄……”陸沉的金眸里閃過一絲深邃的光芒,他攤開手掌,那枚小小的銅印靜靜躺在掌心,“這枚印,就是個引子。它承載過香火,沾染過一絲微末的‘福德’神性。更重要的是,”他抬眼,目光灼灼地看著姜閻,“你我還在?!?/p>
姜閻的紫眸微微瞇起。
“你執(zhí)掌幽冥輪回,哪怕冥界破碎,對‘死亡’與‘陰土’的法則本質(zhì)理解仍在。我統(tǒng)御諸天秩序,對‘天道’與‘敕令’的權(quán)柄烙印也未曾徹底磨滅?!标懗恋穆曇魩е环N近乎蠱惑的篤定,“我們?nèi)钡氖橇α浚皇钦J知。這枚沾染了舊神氣息的印,加上你我殘存的、源自本源的‘神格’印記,或許……足夠作為撬動一絲絲天地法則的杠桿,去‘點亮’一個最微末、最基礎(chǔ)的土地神位空殼!”
他頓了頓,金眸里閃爍著屬于天帝的、敢于重塑乾坤的魄力:“只要成功赦封一個,哪怕是最弱小的土地,就證明這條路可行!它就能成為我們恢復(fù)力量的一個小小節(jié)點,一個錨點!當(dāng)這樣的錨點足夠多,遍布人間,梳理地脈,匯聚微末愿力……或許,就能一點點修補法則的裂痕,重新感應(yīng)到那些散落的、可能存在的仙神轉(zhuǎn)世之身!甚至……”他的目光投向窗外浩瀚的夜空,“為重建天界冥界,打下最基礎(chǔ)的地基!”
姜閻沉默了。
他紫眸低垂,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掩蓋了眼底翻涌的思緒。
陸沉的計劃,大膽,瘋狂,卻又……邏輯清晰。
從最微末處著手,以點帶面,用時間和積累去彌補力量的不足。
這確實是目前看來,最穩(wěn)妥也最具可行性的方案。重建三界,絕非朝夕之功,他們需要耐心,更需要一個正確的起點。
“人選。”良久,姜閻才抬起頭,紫眸恢復(fù)了慣常的清冷,聲音也毫無波瀾,“土地雖微,卻掌一方水土,關(guān)乎生民福祉。不是什么阿貓阿狗都能做的。”他看向陸沉,目光銳利如刀,“德行?功績?還是……看誰順眼?”
這問題直指核心。
赦封誰?標(biāo)準(zhǔn)是什么?一個不合格的土地,不僅無法梳理地脈,反而可能成為禍害。
陸沉臉上的張揚收斂了些,金眸里也透出思索。
他摩挲著銅印粗糙的表面:“德行是根基,無德者,縱有神力,亦如無根之木。功績……如今這世道,靈氣復(fù)蘇才百年,亂象叢生,能守住本心不作惡已是不易,談何大功?”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屬于天帝的、洞悉世情的冷冽,“或許……該看‘緣法’與‘職責(zé)’?!?/p>
“緣法?”姜閻挑眉。
“嗯。”陸沉點頭,“土地神位依托地脈而生,與一方水土息息相關(guān)。或許……該由那方水土自行‘選擇’。比如,世代守護某地、深受鄉(xiāng)民信賴的長者?或者,在災(zāi)變中庇護一方、德行無虧的義士?又或者……”他金眸微閃,帶著點莫測的深意,“是那些身具特殊命格,與地脈靈氣天生契合的‘靈體’?”
他看向姜閻:“你掌幽冥,觀生死因果、業(yè)力輪回最為清晰。由你來甄別其‘德行’與‘業(yè)力’,判斷其是否堪當(dāng)此任,最為合適。而我……”他指尖一縷微弱的金色雷光閃過,帶著煌煌天威的氣息,雖然微弱卻本質(zhì)未改,“負責(zé)以天帝之名,賦予‘敕令’,點燃神火,重塑那空懸的神位規(guī)則。你我合力,缺一不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