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徹底撕開夜幕,驅(qū)散了青石坳村殘存的陰冷濕氣。
金色的光流淌過斷壁殘垣,也照亮了栓子家小小的院落。
姜建國端著兩只粗瓷大碗從灶房出來,碗里是滾燙的白粥,蒸騰的熱氣模糊了他臉上殘留的憂懼和那份新添的、難以言說的了悟。
他小心翼翼地把碗放在院里那張磨得光滑的小木桌上,目光躲閃著不敢看陸沉,只悶聲道:“阿閻,陸同學,趁熱吃口粥墊墊?!?/p>
陸沉毫不客氣地拉開條凳坐下,端起碗就吸溜了一大口,燙得直呵氣,卻又咧著嘴笑:“香!姜叔叔好手藝!”
他這仿佛刻在骨子里的紈绔子弟做派,化解了剛才院中的緊張氛圍。
姜閻在他對面坐下,動作清冷端方,他將那個純黑色、線條冷硬、沒有任何多余標識的戰(zhàn)術背包輕輕放在腳邊條凳旁,然后才捧起碗小口喝著。
熱粥入腹,驅(qū)散了神魂消耗后的寒意。
他抬眸,恰好對上陸沉那雙毫不避諱、帶著灼灼笑意看過來的金眸,耳根那點未散盡的紅暈似乎又悄然爬了上來。
他迅速垂下眼睫,只盯著碗里裊裊的熱氣。
“房子的事,”陸沉咽下粥,放下碗,聲音帶著安撫人心的篤定,“姜叔叔您別操心,也別想著自己折騰。我安排的人兩天內(nèi)準到,材料、人工、圖紙都包圓兒,保證給爺爺蓋個又結(jié)實又暖和的新屋,比原來那個強百倍!您就踏踏實實,該照顧爺爺照顧爺爺,該歇著歇著,等著住新房就成!”
姜建國搓著手,黝黑的臉上又是感激又是不安:“這……這太麻煩陸同學了……”
“爸,”姜閻放下碗,聲音平靜地打斷他,“聽陸沉的。他既安排了,就不會錯?!?/p>
他的目光掠過陸沉帶著得意神色的臉,落回父親身上,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
“您安心便是?!?/p>
有了兒子這定心丸,姜建國心頭那塊沉甸甸的大石才算徹底落了地,長長吁了口氣,用力點頭:“哎!哎!好,聽阿閻的,聽陸同學的!”
那份惶恐被一種近乎虔誠的信任取代。
用過簡單的早飯,又去看了看炕上呼吸已平穩(wěn)綿長的爺爺。
姜閻指尖再次探出一絲微不可察的寒氣,確認老人體內(nèi)淤塞的氣血在藥力與神咒余韻下溫和疏通,受損的心神亦在緩慢滋養(yǎng)復原。
他收回手,對守在炕邊的父親囑咐了幾句用藥和靜養(yǎng)的細節(jié)。
“走了,爸?!苯惖穆曇粼诔抗饫锔裢馇遒?,順手拎起條凳旁的戰(zhàn)術背包,“照顧好爺爺,也顧好自己。有事……隨時給我打電話。”
“哎!路上慢點!注意安全!”
姜建國連忙應著,將兩人送到院門口,目送著那兩道挺拔的身影并肩走入漸漸喧鬧起來的村落晨光里,深灰與純黑很快消失在村道拐角。
他站在門檻上,望著那片依稀可見的老屋廢墟方向,又想起陸沉看兒子時那燙人的眼神,粗糙的大手用力抹了把臉,最終只化作一聲長長的、五味雜陳的嘆息。
村尾那片斷壁殘垣在陽光下愈發(fā)觸目驚心,焦黑的木頭、碎裂的土坯磚、散落的瓦礫混雜著泥漿,堆積成絕望的小山,空氣里殘留著一絲焚燒和土腥混合的氣息。
陸沉卻視若無睹,徑直走到廢墟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