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上那點邪氣被冷水澆沒了,又恢復了那副帶著點慵懶和痞氣的模樣,只是眼神深處還殘留著一絲未散盡的熾熱。
他看也沒看那張巨大的、足夠睡下四五個人還綽綽有余的主臥大床的另一側(cè),而是徑直走到姜閻坐著的那邊,掀開被子一角,極其自然地就鉆了進去,挨著姜閻躺下。
姜閻身體瞬間繃緊,紫眸銳利地掃向他:“滾回你那邊去!”
陸沉卻像沒骨頭似的往他身邊又蹭了蹭,手臂極其自然地搭在了姜閻的腰上,隔著薄薄的絲質(zhì)睡衣,能感受到那柔韌腰線的溫度和微微的僵硬。
他把臉埋在姜閻頸側(cè)散發(fā)著冷冽雪松氣息的枕頭里,聲音帶著點睡意朦朧的耍賴:“不去。那邊太空了,冷。兩個人擠擠暖和,剛剛好。”
“陸沉!”姜閻額角青筋直跳,試圖推開腰間那只滾燙的手臂,語氣帶著冰碴,“你應該定個標間!”
“標間?”陸沉抬起頭,金眸里閃爍著促狹的光芒,理直氣壯,“標間兩張床隔著八丈遠,那還叫增進感情嗎?這叫資源浪費!再說了,咱們都老夫老妻……呸,老搭檔了,擠一擠怎么了?以前在紫微垣,你批奏章累了不也經(jīng)常趴我御案上睡……”
他話沒說完,就被姜閻一記冰冷的眼刀給噎了回去。
“閉嘴!睡覺!”
姜閻忍無可忍,猛地閉上眼,強行壓下把這家伙踹下床的沖動。
他只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以前在天庭,怎么就沒發(fā)現(xiàn)這位高高在上的昊天上帝,骨子里竟然如此厚顏無恥!
陸沉見好就收,立刻老實下來,搭在姜閻腰上的手臂卻沒有收回,反而收攏了一點,將人半圈在懷里。
他調(diào)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下巴輕輕抵在姜閻微涼的發(fā)頂,滿足地嘆了口氣,閉上了眼睛。
鼻尖縈繞著對方身上清冽好聞的氣息,掌心下是溫韌的腰線,剛才在浴室里強行壓下去的燥熱和疲憊,此刻化作了奇異的安心感,如同倦鳥歸巢,沉甸甸的睡意瞬間涌了上來。
姜閻身體僵硬地躺著,感受著背后緊貼著的、散發(fā)著熱源的胸膛,以及腰間那只存在感極強的、帶著薄繭的手。
陸沉的呼吸很快變得均勻綿長,溫熱的氣息拂過他后頸的皮膚,帶著一種全然信任的安穩(wěn)。
這家伙……居然真的就這么睡著了?
還睡得這么沉?
比在寢室那張硬板床上安穩(wěn)多了?
他嘗試著微微動了一下,想掙開那束縛感。
但陸沉睡夢中似乎有所察覺,手臂無意識地收緊了一些,喉嚨里發(fā)出一聲模糊的咕噥,像只護食的大狗。
姜閻的動作頓住了。
紫眸在黑暗中睜開,倒映著窗外城市的點點流光,冰冷銳利的線條在無人窺見的夜色里,悄然柔和了一瞬。
他感受著腰間手臂傳來的、不容忽視的重量和溫度,聽著耳邊均勻沉穩(wěn)的呼吸聲,最終,嘆了口氣。
罷了。
他重新閉上眼,緊繃的身體緩緩放松,任由那滾燙的懷抱將自己圈住。
窗外是喧囂的人間星河,窗內(nèi)是靜謐的呼吸交織。
在這張過分寬大又過分擁擠的床上,兩個背負著破碎三界與沉重宿命的“光桿司令”,以一種近乎依偎的姿態(tài),沉入了難得的、無夢的安眠。那枚記載著通往“星殞之海”破碎坐標的玉簡,靜靜躺在床頭柜上,散發(fā)著微弱的星輝,等待著黎明的再次解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