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頭微蹙,仿佛是長久以來習(xí)慣性拒絕在神經(jīng)末梢悄然觸動了一下,然而那念頭卻在此時如鬼使神差般消失無蹤。
最終他只是頓了頓,下頜線繃緊,隨即便微微傾身,薄唇微啟,極其克制地在那酥脆的外殼上咬下小小的一口。
濃郁的、帶著咸香的芝士流心瞬間在口中爆開,混合著蝦肉的鮮甜和油炸食物特有的焦香,味道確實霸道而鮮明。
“尚可?!?/p>
姜閻咽下那口吃食,給出了極為吝嗇的評價,不過他的耳根,卻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暈開了一片薄紅。
他拿起自己面前的瓷勺,舀起一勺自己碗里滾燙的魚片粥,雪白的魚片臥在濃稠的粥米間,點綴著翠綠的蔥花,熱氣騰騰。
他沒有直接將勺子遞過去,而是將那勺粥穩(wěn)穩(wěn)地放在自己碗沿上,隨后抬眸,目光默默地掃了一眼陸沉。
陸沉先是一愣,叼著牛排的叉子都忘了嚼,隨即那雙金眸里爆發(fā)出比剛才更盛十倍的光芒!
他立刻心領(lǐng)神會,飛快地放下自己的叉子,毫不客氣地伸手拿起姜閻碗邊那把剛放下的勺子,手腕一翻,就從他碗里舀起滿滿一大勺粥,湊到唇邊呼呼吹了兩下,然后眉開眼笑地送進自己嘴里。
“唔!鮮!絕了!姜學(xué)霸選的粥就是不一樣!”
陸沉吃得心滿意足,仿佛嘗到了人間至味般,眼角眉梢都洋溢起得逞的快樂。
姜閻沒理會他那夸張的贊美,拿起另一把沒用過的勺子,開始安靜地吃自己的粥。
只是陸沉敏銳地發(fā)現(xiàn),姜閻喝粥的速度似乎比平時慢了些許。
而且,當(dāng)陸沉第二次、第三次極其自然地伸過勺子去“侵略”他的粥碗時,姜閻不僅沒有阻止,反而用自己勺子的邊緣,不動聲色地將碗里大塊的、雪白的魚片往旁邊撥了撥,讓陸沉能更方便地舀走底下滾燙濃稠的米粥。
兩人就這樣隔著一張不過半臂寬的書桌,在學(xué)校的寢室里,進行著一場無聲而默契的“互相消滅對方夜宵”行動。
陸沉?xí)阉X得格外好吃的炸蟹鉗、裹滿醬汁的雞塊,不由分說地叉起來塞進姜閻手里,姜閻則默許陸沉一次次“打劫”他的粥碗,甚至在陸沉的目光再一次掃過他面前那碟水晶蝦仁時,極其自然地將碟子往桌子中間推了推,指尖不經(jīng)意地將幾顆最飽滿的蝦仁撥到了靠近陸沉那一邊的碟子邊緣。
沒有過多的言語交流,只有食物升騰的熱氣氤氳了空氣,偶爾有瓷勺碰觸碗壁的輕響,或是咀嚼食物的細微聲音。
深灰與純黑的身影在各自書桌柔和的臺燈光暈下,影子在墻壁上交疊,距離似乎被這頓平常的夜宵拉得前所未有的近。
那份在鬼域迷城生死一線后確認的心意,在這方小小的天地里,融入了食物的溫度,熨貼著彼此的心魂。
江城冬季的早晨,天色灰蒙蒙的,帶著一股濕冷的寒氣。
上午九點的鐘聲敲過,異能作戰(zhàn)理論課的階梯教室里已坐滿了人。
暖氣開得很足,驅(qū)散了窗玻璃上的白霜。
陸沉踩著點晃進教室,深灰色的作戰(zhàn)服拉鏈只拉到胸口,露出里面黑色的高領(lǐng)內(nèi)搭,一副沒睡醒的懶散樣,徑直走到姜閻旁邊預(yù)留的空位坐下,帶進一股室外的寒氣。
姜閻早已端坐,純黑色的作戰(zhàn)服一絲不茍,襯得他側(cè)臉線條愈發(fā)冷峻,正垂眸看著攤在桌上的戰(zhàn)術(shù)筆記,紫眸沉靜。
“早啊,姜學(xué)霸。”陸沉打了個哈欠,毫不客氣地把胳膊搭在姜閻椅背上,半個身子都快靠過去,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昨晚那粥真不錯,下次還點那家?!?/p>
姜閻頭也沒抬,只從鼻腔里發(fā)出“嗯”的一聲,算是回應(yīng)。
但坐在前排的幾個同學(xué)卻忍不住回頭偷瞄——陸沉這紈绔什么時候和姜閻關(guān)系這么近了?還能討論夜宵?而且姜閻居然沒把他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