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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怒海揚帆尋兄弟（第1頁）

拖拉機像一頭負傷的鋼鐵野獸，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咆哮，黑煙滾滾，拼盡全部力氣向著海岸線沖刺。車斗在劇烈的顛簸中仿佛隨時會散架，曹云飛、靳從起和于小海三人緊緊抓住冰冷的欄板，身體隨著顛簸不斷撞擊著車壁，但他們渾然不覺疼痛，只有滿腔的焦灼和與時間賽跑的緊迫感。陰沉的天色迅速暗沉下來，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迅速彌漫開來，寒風變得更加刺骨，其中蘊含的濕冷咸腥氣息也愈發(fā)濃重，那是來自遠方正在肆虐的暴風雨的預(yù)兆。

當拖拉機終于嘶吼著沖上通往望海坨的最后一道海堤時，眼前的景象讓即使是見慣了風浪的曹云飛，也感到一陣心悸。

平日里溫柔蔚藍的大海徹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沸騰的、墨黑色的煉獄?？耧L發(fā)出尖銳的呼嘯，卷起漫天的白沫和水汽，視線所及，全是如山般涌動的巨浪。那浪頭一層高過一層，帶著毀滅一切的氣勢，狠狠地砸在礁石上、防波堤上，發(fā)出天崩地裂般的轟鳴，濺起的浪花直沖上半空，如同下了一場暴雨。整個碼頭區(qū)域一片狼藉，smaller的舢板早已不見蹤影，連停靠在港內(nèi)、用粗大纜繩死死固定的漁船，也都像醉漢一樣劇烈地搖晃、碰撞著，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諝庵袕浡Ｋ男认?、柴油泄漏的刺鼻氣味，以及一種災(zāi)難過后的、令人窒息的絕望。

碼頭上擠滿了人，大多是協(xié)會的漁民家屬和留守的船員。女人們互相攙扶著，望著狂暴的大海低聲啜泣，男人們則臉色鐵青，拳頭緊握，眼神里充滿了無力與悲憤?？吹讲茉骑w從拖拉機上跳下來，人群立刻騷動起來，如同看到了主心骨，紛紛圍攏過來。

“云飛！你可算來了！”

“曹會長！怎么辦啊？王叔和從起他們……”

“無線電一直沒信號！這都兩天了！”

七嘴八舌的聲音帶著哭腔和絕望，沖擊著曹云飛的耳膜。

曹云飛沒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如同銳利的鷹隼，迅速掃過混亂的碼頭和狂暴的海面。他看到協(xié)會的會計老陳正拿著本子，臉色慘白地清點著港內(nèi)船只，確認除了“山海夢”和“浪里鉆”之外，其余船只都在，但也都受損不輕。他看到阿雅娜和趙明帶著幾條狗，守在碼頭高處一個相對安全的角落，負責警戒和觀察，但此刻他們的臉上也寫滿了擔憂。

“都安靜！”曹云飛猛地提高聲音，那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瞬間壓過了現(xiàn)場的嘈雜和風雨聲。所有人都安靜下來，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

“現(xiàn)在，哭和亂都沒用！”曹云飛語速極快，但每個字都清晰有力，“我們的兄弟在海上，等著我們?nèi)ゾ龋≈灰€有一絲希望，我們就絕不能放棄！”

他目光轉(zhuǎn)向于小海：“小海，你剛才說，鎮(zhèn)上漁業(yè)公司有一條大馬力的拖船？”

于小海連忙點頭：“是！是一條老舊的鋼殼拖船，叫‘奮進號’，馬力大，船體也結(jié)實，以前用來拖網(wǎng)和救援的，現(xiàn)在用得少了，但應(yīng)該還能開！”

“好！”曹云飛立刻做出決斷，“老陳，你立刻帶上協(xié)會能動用的所有現(xiàn)金，跟我去鎮(zhèn)上漁業(yè)公司！無論如何，要把那條船租下來！價格隨他們開！”

老陳愣了一下，隨即重重點頭：“好！我這就去拿賬上的錢！”

“阿雅娜，趙明！”曹云飛又看向高處，“你們繼續(xù)負責觀察，有任何異常，或者看到海上有任何漂浮物、信號，立刻用旗語和哨子通知！”

阿雅娜用力點頭，緊緊握住了手中的望遠鏡。

“其他能動彈的男人們！”曹云飛掃視著在場的留守船員，“立刻檢查港內(nèi)所有船只，加固纜繩，搶救物資！把能用的救生圈、繩索、信號彈、急救藥品，全部集中起來！準備好淡水和干糧！動作要快！”

他的指令清晰明確，如同在戰(zhàn)場上發(fā)號施令，瞬間將混亂的人群重新組織起來。人們仿佛找到了方向，雖然心中依舊沉重，但不再是無頭蒼蠅，立刻按照他的吩咐分頭行動。

曹云飛則帶著靳從起和老陳，跳上那輛還沒熄火的拖拉機，再次朝著幾里外的鎮(zhèn)上沖去。靳從起雙眼赤紅，緊握著拳頭，指甲幾乎嵌進肉里，他哥哥靳從起就在失蹤的船上，他內(nèi)心的煎熬比任何人都甚。

鎮(zhèn)上的漁業(yè)公司大門緊閉，顯然也因為臺風而停止了作業(yè)。曹云飛不顧門口保衛(wèi)的阻攔，直接用力拍打著那扇鐵門，聲音在風雨中顯得格外急促：“開門！有急事！找你們經(jīng)理！”

好不容易叫開了門，找到那位胖乎乎的經(jīng)理，對方一聽曹云飛要在這種天氣租用“奮進號”出海救人，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不行！絕對不行！曹會長，你不是開玩笑吧？你看看這天！‘奮進號’是老舊，但也經(jīng)不起這么折騰！這出去不是救人，是送死！而且船上現(xiàn)在就一個老船長在家，他也不可能同意開船！”

“不是租！是買！”曹云飛直接從懷里掏出那個沉重的布包袱，嘩啦一聲倒在經(jīng)理的辦公桌上，里面是厚厚幾沓捆扎好的十元大鈔，還有不少零散的毛票，那是他全部的家當和協(xié)會緊急調(diào)用的資金，“這些錢，買你這條舊船！夠不夠？不夠我打下欠條，用我曹云飛的全部身家和信譽擔保！”

那經(jīng)理看著桌上那堆錢，眼睛都直了，他粗略估計，這絕對遠超那條破舊拖船的實際價值。他臉上露出掙扎和貪婪的神色。

曹云飛不等他回答，又上前一步，目光死死盯著他，聲音壓得很低，卻帶著一種可怕的威懾力：“經(jīng)理，船上是我七條兄弟的命！他們要是回不來，我曹云飛活著也沒什么意思了。你說，一個不想活的人，會做出什么事？今天這船，你賣也得賣，不賣，我就‘借’！后果，我自己承擔！”

他那布滿血絲的眼睛里閃爍的瘋狂和決絕，讓胖經(jīng)理激靈靈打了個寒顫。他這才想起眼前這個年輕人可不是什么善茬，那是敢獨自獵熊、能把鎮(zhèn)上干部家小子收拾得服服帖帖的狠角色。他毫不懷疑，如果自己拒絕，曹云飛真敢硬搶。

“這……這……”胖經(jīng)理冷汗都下來了，最終，在金錢的誘惑和曹云飛那駭人氣勢的雙重壓迫下，他咬了咬牙，“行！曹會長，你夠義氣！這船……我賣給你了！手續(xù)……手續(xù)后面再補！我這就帶你去碼頭，叫上老范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