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集這天,曹云飛天不亮就起來了。
灶膛里的火還沒生,他輕手輕腳地從箱底翻出那件藍(lán)布褂子。
這是李鳳英去年用賣雞蛋的錢扯布做的,一直壓在箱底沒舍得穿。
布料挺括,洗得發(fā)白的前襟上還留著淡淡的皂角香。
井水刺骨,他咬著牙洗了頭,蘸水把亂發(fā)梳得服服帖帖。
最后換上雙沒補丁的棉鞋——是母親納的千層底,鞋幫里絮著新棉花。
曹有才蹲在門口磨獵刀,抬眼打量兒子,拾掇這么精神,相媳婦去?
曹云飛手一抖,舀水的瓢差點掉井里:沒。。。就去集上看看。。。水瓢磕在井沿上,發(fā)出清脆的聲。
拿著。曹有才突然遞過來五塊錢,嶄新的紙幣在晨光中泛著青光,買點像樣的東西,別摳搜的。
曹云飛接過錢,指尖觸到父親掌心的老繭。
前世父親從未給過他零花錢,每次要交學(xué)費都是母親東拼西湊。
他鼻子突然發(fā)酸,趕緊低頭系鞋帶掩飾。
管家屯,同樣的事情也在上演著。
管彤彤天沒亮就起來了。
她蹲在灶臺前燒水,火光映得臉蛋紅撲撲的。
母親揉著惺忪的睡眼進(jìn)來,看見女兒正在用燒熱的火鉗子卷劉海。
死丫頭,這么早折騰啥呢?母親往大鐵鍋里舀水,水瓢碰得鍋沿叮當(dāng)響。
管彤彤咬著紅頭繩,含糊不清地說:今兒個趕集。
她對著破鏡子照了又照,把兩條辮子梳得油光水滑,還偷偷抹了點大嫂的雪花膏。
趕集打扮成這樣?母親狐疑地瞇起眼,莫不是。。。
哎呀娘!管彤彤一跺腳,紅頭繩差點咬斷了,就是。。。就是曹家屯的曹云飛說好教我打彈弓。。。
母親手上的水瓢掉進(jìn)鍋里,濺起一片水花:曹大棒子家的小子?
她突然壓低聲音,那家窮得叮當(dāng)響,他爹打起人來。。。
管彤彤急得眼眶都紅了,云飛跟他爹不一樣!
她想起去年冬天在林子里遇見曹云飛,那傻小子把最后半塊玉米餅喂了流浪狗,自己餓著肚子走十里山路回家。
太陽剛爬上山頭,管彤彤就挎著籃子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