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云飛沉默了片刻,目光投向遼闊無垠、在朝陽下閃爍著金色波光的大海。沒有燃油,意味著他們無法主動航行,只能依靠風帆和洋流,聽天由命。但這并不意味著坐以待斃。
“油不夠,咱們還有帆!”曹云飛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破釜沉舟的勇氣,“范叔,您是老把式,靠風帆,靠著咱們這點能轉動的舵,您估計,咱們有沒有可能漂到大陸,或者遇到其他船?”
老范船長瞇起眼睛,看著風向和洋流,心中快速計算著。“風向現在是東南,如果一直保持這個方向,倒是往西北大陸的方向吹……洋流也大致是這個方向??恐@點舵效,保持航向不偏離太多,理論上……是有可能漂到近海區(qū)域的。但是……”他頓了頓,語氣沉重,“這要看老天爺給不給面子了。風向會不會變?會不會再遇到風暴?路上會不會偏離太遠?這都是未知數。而且,時間會很長,可能十天,可能半個月……甚至更久。”
十天,半個月……甚至更久。這個時間意味著他們需要攜帶更多的淡水(島上泉水可以補充,但儲存容器有限),需要消耗更多的食物(雖然巨魷肉儲備不少,但終究會吃完),也意味著傷員們需要在這種漂泊中承受更多的痛苦和風險。
但,這是目前唯一的,可能通向生路的選項。
“只要有希望,就不能放棄。”曹云飛的眼神沒有絲毫動搖,“咱們準備一下,把島上所有能帶走的淡水、食物、藥品都搬到船上來!傷員也小心轉移上來!咱們……揚帆!賭這一把!”
決心已下,眾人再無異議。接下來的半天時間,整個島嶼營地如同一個高速運轉的螞蟻巢穴。所有熏制好的巨魷肉干、采集的漿果、剩余的壓縮餅干、寶貴的草藥、儲存的淡水(用所有能用的容器,包括那個破鐵皮鍋和幾個水壺),以及那些鞣制好的皮毛(用于夜間保暖),甚至包括那幾件自制的簡陋工具和武器,都被小心翼翼地搬運上了“奮進號”。王老海、耿老四和柱子也被眾人合力,用擔架(臨時用木棍和繩索綁成)小心翼翼地抬上了船,安置在相對平穩(wěn)的船艙內。
當夕陽再次西斜,將海天染成一片壯麗的橘紅時,“奮進號”的甲板上已經堆滿了他們在這座荒島上掙扎求生的全部“家當”。那面老舊但還算完整的主帆被靳從起和大壯合力升起,在海風中發(fā)出獵獵的聲響,吃滿了風,帶著一股一往無前的氣勢。
曹云飛站在船頭,最后回望了一眼那座給予他們磨難也給予他們生機、此刻在暮色中漸漸模糊的孤島。那里有他們搏殺野獸的足跡,有他們采集草藥的辛勞,有他們風雨同舟的堅守……這一切,都將成為刻骨銘心的記憶。
他轉過身,面向遼闊的大海,面向那未知卻也充滿希望的歸途。海風吹拂著他略顯凌亂的頭發(fā),衣袂翻飛。他的眼神,如同最堅定的舵手,望向那水天相接之處。
“范叔!起錨!升滿帆!”他的聲音在海風中傳開,清晰而有力。
老范船長在駕駛室深吸一口氣,用力拉響了那象征著啟航的、沉悶的汽笛(僅存的壓縮空氣)!
“嗚——”
悠長的汽笛聲,在這片寂靜的海域回蕩,如同告別,也如同宣言。
鐵錨被緩緩收起,老舊的風帆徹底張開,兜滿了東南風?!皧^進號”這艘傷痕累累、依靠土法修復的舊船,發(fā)出一陣沉重的、混合著柴油機最后低吼(為了調整初始航向短暫啟動)和木質部件摩擦噪音的轟鳴,開始緩緩地、堅定地,向著西北方向,向著家的方向,破浪前行!
船尾,白色的浪花被犁開,形成一道逐漸遠去的航跡。船上,所有人都聚集在甲板上,默默地望著那座在視野中越來越小、最終化作海平線上一個黑點的荒島,心中百感交集。有逃離險境的輕松,有對未來的忐忑,但更多的,是一種共同經歷過生死、并肩奮斗過后,所產生的、無比堅實的信念和期盼。
帆影點點,歸心似箭。前路依舊漫漫,吉兇未卜,但只要船在人在,心向家園,希望,就永遠不會沉沒。他們的故事,從山與海開始,也必將,伴隨著這破浪的帆影,延續(xù)到新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