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27章 初二走親顯鋒芒（第1頁）

大年初二的清晨，雪粒子打得窗戶紙沙沙響。曹云飛蹲在灶膛前添柴，鐵鍋里的粘豆包咕嘟咕嘟冒著熱氣。李鳳英系著新圍裙在案板前切酸菜，刀工又快又勻。

多帶點(diǎn)野豬肉。曹有才往爬犁上裝年貨，特意把那塊最好的里脊肉放在最上面，你姥爺就得意這口。

曹云霞踮著腳往妹妹頭上扎紅頭繩，小丫頭扭來扭去不老實(shí)：哥！你看二姐把我頭發(fā)都揪疼了！

曹云飛笑著往小妹嘴里塞了塊糖，轉(zhuǎn)頭看見管彤彤站在院門口張望。小丫頭今天穿了件嶄新的紅棉襖，辮子上還系著昨天他送的銀鈴鐺，走起路來叮當(dāng)作響。

我也去！管彤彤把個包袱塞給曹云飛，我娘蒸的棗糕，給姥姥帶點(diǎn)。

爬犁在雪地上劃出兩道長長的痕跡。曹有才和李鳳英坐在前面，三個小的擠在后頭。管彤彤偷偷往曹云飛手里塞了個暖手爐，小聲說：你小姨夫要是再嘚瑟，就別給他好臉！

曹云飛捏了捏她的手。前世每次去姥爺家，那個在林場當(dāng)會計(jì)的小姨夫總要明里暗里擠兌他爹。今年，說啥也得給爹娘爭口氣。

李家莊離曹家屯二十里地，晌午時分才到。姥爺家的大瓦房前已經(jīng)停了好幾輛爬犁，煙囪冒著滾滾濃煙。

鳳英回來啦！姥姥邁著小腳迎出來，一把摟住曹云霞，哎喲我的小乖乖，又長高了！

堂屋里坐滿了親戚。炕桌上擺著瓜子花生，小姨夫王德發(fā)正翹著二郎腿喝茶，呢子料的中山裝口袋里別著兩支鋼筆，锃亮的皮鞋在炕沿上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

喲，老曹來啦？王德發(fā)眼皮都沒抬，聽說林場今年臨時工又裁了一批？

曹有才悶頭了一聲，把年貨放在炕沿。那塊油光水滑的野豬里脊在一堆點(diǎn)心中格外扎眼。

這是云飛打的？大舅湊過來看，好家伙，得有五斤多！

曹云飛不緊不慢地解開包袱：還有青羊肉，姥爺燉湯喝最補(bǔ)。說著又拿出個樺樹皮盒子，這是熊膽粉，治姥姥的眼疾正好。

滿屋子親戚頓時炸了鍋。熊膽可是稀罕物，有錢都難買。王德發(fā)的臉色有點(diǎn)不好看，故意大聲問：云飛啊，聽說你們搞個體戶了？有國營商店穩(wěn)當(dāng)嗎？

還行。曹云飛掏出張紙，上個月賺了八百七，抵得上林場科長半年工資了。

王德發(fā)被噎得直瞪眼。小姨趕緊打圓場：德發(fā)他們林場年底發(fā)了兩百塊獎金呢！

是二百零六塊五。王德發(fā)扶了扶眼鏡，特意強(qiáng)調(diào)零頭。

曹云飛笑了：巧了，我們山貨鋪?zhàn)蛱靹偨o縣里送了批飛龍，一單就賺了三百四。他從懷里掏出個嶄新的存折，爹說開春蓋磚房，存了五千在信用社。

屋里頓時鴉雀無聲。五千塊！在1983年絕對是筆巨款。王德發(fā)手里的瓜子地掉在地上。

午飯時，王德發(fā)又找茬：老曹，聽說你們打獵挺危險(xiǎn)？去年馬鞍山不是摔死個獵戶？

曹有才還沒開口，曹云飛就接話了：比不得小姨夫坐辦公室危險(xiǎn)。他夾了塊熊肉給小姨，聽說林場財(cái)務(wù)科去年查賬，有人貪污了六百多？

王德發(fā)臉色地變了：那。。。那是采購科的事！

哦——曹云飛拖長聲調(diào)，轉(zhuǎn)頭問大舅，舅，您在林場保衛(wèi)科，聽說那事查清楚沒？

大舅會意，故意大聲說：還沒呢，聽說那人把賬本燒了。。。

王德發(fā)手里的酒杯掉在桌上，再也不敢吱聲。

飯后，曹云飛把姥爺扶到里屋，從背囊取出個布包：姥，這是給您老的。展開是件嶄新的貂皮坎肩，我自己打的貂，娘親手縫的。

老爺子樂得胡子直翹，非要去村里顯擺。曹有才蹲在門口抽煙，嘴角微微上揚(yáng)。李鳳英抹著眼角，輕輕捏了捏兒子的手。

回家的路上，夕陽把雪地染成金色。曹云霞和小妹在爬犁上睡著了，管彤彤悄悄湊到曹云飛耳邊：看你小姨夫那臉色，跟豬肝似的！

曹云飛笑著摟住她的肩。前方，曹有才的背影挺得筆直，手里的鞭子甩得啪啪響，驚起一群覓食的麻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