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參是門精細活。曹云飛花了足足半小時,才把這株五品葉的老山參完整取出。參須細如發(fā)絲,沾著黑土,在陽光下泛著象牙般的光澤。
起碼三十年!靳從起眼睛都直了,能賣兩百塊!
曹云飛卻搖搖頭,用苔蘚和樺樹皮把山參仔細包好:不賣,給彤彤當聘禮。
回屯路上,靳從起突然問:飛哥,你真要放棄打獵去開店?他踢飛一塊石子,多可惜啊。。。
誰說我放棄了?曹云飛拍了拍獵槍,每月至少進山兩次,我爹定的規(guī)矩。他望向遠處炊煙裊裊的屯子,但總得給彤彤。。。給將來的孩子謀個安穩(wěn)。
夕陽西下時,兩人回到曹家院。管家人正要告辭,曹云飛趕緊攔住,從背簍里取出那株山參:叔,嬸,這個。。。給彤彤的。。。
管大山接過山參,手微微發(fā)抖:這。。。太貴重了。。。
應該的。曹有才拍拍親家公的肩,我家小子有福氣,能娶到彤彤這樣的好姑娘。
管彤彤躲在母親身后,臉紅得像熟透的山楂,卻偷偷沖曹云飛眨了眨眼。小丫頭今天換了身新衣裳,藍底白花的棉襖襯得她像朵雪地里的小花。
送走管家人,曹云飛幫著母親收拾碗筷。李鳳英突然塞給他個小布包:打開看看。
布里包著對銀鐲子,做工粗糙卻厚實,內側刻著二字。
你姥姥傳給我的。李鳳英抹了抹眼角,等你們有了閨女。。。
曹云飛耳根發(fā)燙,趕緊轉移話題,爹呢?
倉房磨刀呢。李鳳英壓低聲音,你爹高興,多喝了兩盅。
倉房里,曹有才果然在磨那把祖?zhèn)鞯墨C刀。見兒子進來,他頭也不抬:山參給了?
給了。曹云飛蹲在一旁,遞上擦刀布。
曹有才試了試刀鋒,開春辦酒席,正好用野豬肉待客。他突然抬頭,眼神異常清明,小子,記住——成了家就是大人了,打獵可以癡,但不能迷。
月光透過小窗,照在父子倆相似的側臉上。曹云飛重重點頭,突然發(fā)現(xiàn)父親鬢角的白發(fā)比記憶中多了許多。前世他總覺得父親嚴厲得不近人情,現(xiàn)在才明白,那些棍棒底下藏著的,是一個老獵人對兒子最樸實的期望。
夜深了,曹云飛躺在炕上輾轉反側。墻上的獵槍泛著幽藍的光,黑云在窩里發(fā)出輕微的鼾聲。他摸著枕下的銀鐲子,突然想起前世那個雪夜——三十八歲的他獨自在縣城的出租屋里喝悶酒,窗外鞭炮聲此起彼伏,而他的炕頭冷得像冰。
窗外,十一月的風卷著雪粒敲打窗紙。曹云飛把鐲子貼身收好,輕輕嘆了口氣。這一世,所有的遺憾都將被彌補,所有的溫暖都將被珍惜。而屬于他的獵戶人生,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