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載著二十多頭馬鹿的豐收喜悅,尚未在獵隊成員心中完全蕩漾開來,便被那泥濘河灘上觸目驚心的狼爪印,蒙上了一層沉重而冰冷的陰影??諝庵袕浡臐庥粞葰?,此刻不再僅僅是收獲的證明,更像是一塊投入平靜水面的巨石,驚動了潛伏在暗處的掠食者,也驚醒了獵人們內(nèi)心深處對家園安危的本能警惕。
曹云飛蹲在那片狼藉的足跡旁,許久未動,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塑。他的手指反復(fù)描摹著那幾個最大的、深深嵌入泥濘的爪印輪廓,眼神銳利得仿佛要穿透這痕跡,看到那頭留下印記的、強壯而狡猾的頭狼。林間的風(fēng)似乎都帶著一絲寒意,吹拂著他額前垂落的發(fā)絲,也吹動著每個人心頭那根緊繃的弦。
“不少于七匹,”他終于再次開口,聲音低沉而肯定,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是一群餓狼??催@腳印的力道和散亂程度,昨晚它們在這里有過一場廝殺,飽餐了一頓,但顯然沒吃飽。”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目光掃過圍攏過來的、面色凝重的獵手們,“狼這玩意兒,貪得無厭,嘗到了甜頭,就不會輕易離開這片食物豐沛的河谷。咱們屯子就在山腳下,家里的豬羊雞鴨,還有往后可能單獨進(jìn)山的鄉(xiāng)親,都成了它們眼里現(xiàn)成的‘糧食’。”
他頓了頓,語氣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決心:“這禍害,必須連根拔除!不能留!”
“對!絕不能留!”靳從起第一個響應(yīng),他握緊了拳頭,眼中怒火燃燒,“敢惦記咱們屯子,活擰歪了!干它們!”
于小海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心頭的悸動,問道:“云飛哥,這幫畜生狡猾得很,咱們怎么干?硬沖肯定不行。”
老獵戶孫老蔫吧嗒著旱煙袋,渾濁的眼睛里閃爍著經(jīng)驗帶來的冷光:“狼群晝伏夜出,現(xiàn)在多半躲在哪個山坳坳或者密林子里歇著呢。要找它們,得用誘餌,還得防著它們的調(diào)虎離山計?!?/p>
曹云飛點了點頭,孫老蔫的話印證了他的判斷。他環(huán)顧著這片剛剛經(jīng)歷了一場成功圍獵、此刻卻危機四伏的河谷,大腦飛速運轉(zhuǎn),一個初步的剿狼計劃在他腦海中逐漸清晰起來。
“孫叔說得在理。狼群白天警惕性最高,硬找如同大海撈針,反而容易打草驚蛇?!辈茉骑w冷靜地分析,“咱們現(xiàn)在有兩件事要做。第一,立刻處理這些馬鹿。血腥味太濃,不僅會引來狼,還可能招來熊瞎子或者其他東西。必須盡快將獵物運回屯子,剝皮取肉,不能留在這里當(dāng)狼群的盛宴?!?/p>
他指了指地上堆積如山的馬鹿尸體,繼續(xù)說道:“第二,利用這些鹿的內(nèi)臟和邊角料,給狼群設(shè)個套!它們不是餓嗎?不是貪婪嗎?咱們就送它們一頓‘最后的晚餐’!”
計劃既定,眾人立刻分頭行動,效率極高。一部分人,主要是年輕力壯的,在于小海和大壯的帶領(lǐng)下,開始迅速地將馬鹿尸體捆綁、上杠,準(zhǔn)備以最快的速度運回屯子。這不僅是收獲,更是消除此地巨大誘惑的必要措施。另一部分人,則在曹云飛和靳從起的指揮下,開始處理那些被掏出的、還冒著熱氣的鹿內(nèi)臟、腸肚以及一些零碎的骨肉。
曹云飛沒有選擇在圍獵現(xiàn)場直接布置陷阱,那里的血腥味過于集中,狼群未必會上當(dāng),反而可能引起它們的極度警覺。他帶著靳從起、孫老蔫等五六個人,攜帶著那些腥臊的鹿內(nèi)臟,向著河谷上游、距離屯子方向更近的一處地勢相對復(fù)雜、既有稀疏林地可供狼群隱蔽接近、又有小片開闊地便于獵人觀察和射擊的區(qū)域行進(jìn)。
他們選擇了一處背靠陡峭巖壁、前方是一片低矮灌木叢的洼地。曹云飛仔細(xì)觀察了周圍的環(huán)境,確認(rèn)這里是從山林深處通往屯子方向的必經(jīng)之路之一,而且地形利于設(shè)伏。
“就在這里?!辈茉骑w沉聲道,“把內(nèi)臟分散撒在灌木叢邊緣,不要堆在一起,弄得像是被其他食肉動物撕扯搶奪過的樣子。把幾塊帶著較多肉的骨頭,扔在稍微顯眼一點的地方?!?/p>
靳從起和孫老蔫等人依言行事,他們將那些血淋淋、散發(fā)著濃烈腥氣的鹿心、鹿肝、腸肚等物,看似隨意地拋灑在灌木叢周圍的空地上和縫隙里,制造出一種殘羹冷炙、被遺棄的假象。同時,他們利用周圍的樹木和巖石,巧妙地設(shè)置了幾個簡單的套索和絆腳索,雖然粗糙,但在夜晚和狼群急于進(jìn)食的情況下,或許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布置好誘餌和初步陷阱后,曹云飛并沒有留下人埋伏。他知道,狼性多疑,白天在附近留下過多的人類氣息,只會讓它們望而卻步。
“撤,”曹云飛果斷下令,“回屯子。讓大家今晚都警醒點,把牲口圈加固好,聽到任何動靜都不要輕易出來。咱們明天一早,再來看‘客人’有沒有上門?!?/p>
一行人帶著沉重的心情和初步的布置,抬著沉重的鹿肉,迅速離開了河谷,返回了靠山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