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將天邊燒成一片赤金,連綿的老黑山脊如同鍍了一層熔化的銅汁。當(dāng)曹云飛、阿雅娜和靳從起三人拖著疲憊不堪卻異常興奮的步伐,跟著引路的黑云走出密林,出現(xiàn)在公社操場邊緣時,等候已久的人群爆發(fā)出震天的歡呼聲。
三天兩夜的山林跋涉、危機四伏的狩獵、與競爭對手的明爭暗斗,都在這一刻化作了沉甸甸的收獲和難以言喻的成就感。曹云飛肩上扛著一對碩大、分叉優(yōu)美的猂角,這是他們小組最顯赫的戰(zhàn)利品。靳從起和阿雅娜則分擔(dān)著猂肉、熊肉以及那只不幸的野豬身上取下的精華部分,雖然沉重,但兩人的腰板都挺得筆直。
操場上早已人聲鼎沸。先一步返回的其他隊伍或喜或憂地聚在一起,展示著各自的收獲。林場隊的胡炮手等人也回來了,他們的獵物堆里躺著兩只狍子和一頭百十來斤的野豬,數(shù)量不少,但比起曹云飛小組那對極具視覺沖擊力的猂角,頓時顯得遜色不少。胡炮手臉色陰沉地看著曹云飛三人,尤其是看到那對猂角時,眼角抽搐了一下,冷哼一聲扭過頭去。
“回來了!回來了!曹云飛他們回來了!”
“快看那猂角!好家伙!怕是能當(dāng)這次的頭名了!”
“阿雅娜那姑娘真厲害,你看她氣色,跟沒事人似的!”
“靳從起那小子,這回可算露臉了!”
鄉(xiāng)親們的議論聲、喝彩聲、孩子們興奮的尖叫聲混雜在一起。管彤彤扶著李鳳英,站在人群最前面,看到丈夫雖然滿臉倦容但完好無損地歸來,眼眶瞬間就紅了,一直懸著的心終于落了地。曹有才和管大山則用力拍著巴掌,臉上是掩飾不住的驕傲。曹云霞跳著腳揮手:“哥!哥!這邊!”
評委們立刻圍了上來,仔細(xì)清點、評估著曹云飛小組的獵物。猂角、熊膽、野豬腿……每清點一樣,圍觀人群就發(fā)出一陣驚嘆。最終,經(jīng)過核算,曹云飛小組以獵物總價值和狩獵過程規(guī)范性(未捕殺幼崽、孕獸,有效處理了大型危險獵物)的綜合高分,毫無懸念地奪得了本次三族聯(lián)合狩獵大賽的決賽第一名!
當(dāng)公社書記將一面繡著“狩獵魁首”字樣的錦旗和用紅紙包裹的獎金(一輛永久牌自行車的票和一部分現(xiàn)金)交到曹云飛手中時,全場掌聲雷動。靳從起激動得滿臉通紅,差點把阿雅娜抱起來,被后者一個冷淡的眼神瞪了回去。阿雅娜雖然依舊表情平靜,但微微揚起的下巴和發(fā)亮的眼睛,顯示了她內(nèi)心的不平靜。這是對她,對一個鄂倫春女獵手技藝和勇氣的極大肯定。
曹云飛接過錦旗和獎金,心里卻異常平靜。他首先將錦旗遞給了身旁的阿雅娜:“阿雅娜妹子,這榮譽,有你一大半。最后射猂的那一箭,決定了勝負(fù)?!比缓笥峙牧伺慕鶑钠鸬募绨?,“從起,你也長大了,是條硬邦邦的漢子了。”最后,他才看向家人方向,目光與管彤彤含淚的笑眼對上,一切盡在不言中。
頒獎儀式后,便是熱鬧的慶祝。公社食堂準(zhǔn)備了簡單的飯菜,苞米碴子粥管夠,還有大盆的燉菜。獵手們、鄉(xiāng)親們圍坐在一起,分享著食物,交流著狩獵的趣聞和驚險。氣氛熱烈而融洽,似乎暫時忘卻了比賽中的那些不快。
曹云飛被眾人圍在中間,成了絕對的焦點。不少老獵戶都來向他敬酒,稱贊他后生可畏,有勇有謀。曹云飛謙遜地回應(yīng)著,將功勞歸于團隊和運氣。他還特意帶著靳從起和阿雅娜,去給哈達(dá)大叔和管大山等長輩敬酒。
然而,在這片喧鬧的喜慶之下,曹云飛卻敏銳地察覺到幾道不太友善的目光。林場隊的胡炮手和幾個隊員坐在角落的桌子,悶頭喝酒,幾乎不與人交流,偶爾瞥向曹云飛這邊的眼神,帶著明顯的不甘和嫉恨。曹云飛心里明白,這事兒恐怕還沒完。胡炮手那種睚眥必報的性格,丟了這么大的面子,絕不會善罷甘休。
此外,他還注意到兩個陌生的年輕人。他們穿著時興的的確良襯衫和軍綠色褲子,不像本地人,也不像林場職工,氣質(zhì)斯文,但眼神銳利,一直在安靜地觀察著在場的獵手,尤其是對曹云飛小組的狩獵過程和那對猂角表現(xiàn)出濃厚的興趣。曹云飛隱約覺得,這兩人不簡單。
慶?;顒映掷m(xù)到月上中天才漸漸散去。曹云飛一家和靳從起、阿雅娜(哈達(dá)大叔讓她留下和管彤彤作伴)等人,帶著滿滿的收獲和榮譽,踏著月光回到了屯子里。
曹家小院再次燈火通明,比大賽前更加熱鬧。李鳳英和管彤彤忙著將帶回來的猂肉、熊肉分割、腌制,空氣中彌漫著誘人的肉香和淡淡的血腥氣。曹有才和管大山則坐在院子里,抽著旱煙,聽著曹云飛和靳從起你一言我一語地講述三天來的經(jīng)歷,聽到驚險處,兩個老人都忍不住捏一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