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98章 慶功宴藏龍臥虎（第1頁）

狩獵大賽的余熱，像灶膛里燜著的炭火，在屯子里持續(xù)烘烤了好幾天。曹云飛的名字，連同他那手出神入化的狩獵技藝和帶領(lǐng)“奇怪小隊”奪魁的事跡，成了十里八鄉(xiāng)最烜赫的談資。那面“狩獵魁首”的錦旗，被李鳳英用抹布擦了又擦，最終端端正正掛在了曹家堂屋最顯眼的墻上，旁邊是那張“人與自然和諧模范”的獎狀，紅彤彤金燦燦，映得滿屋生輝。

獎金發(fā)下來的第二天，曹有才就特意從林場請假回來，張羅著要辦一場像模像樣的慶功宴。這不光是老曹家的喜事，也是整個屯子的榮耀。

宴席就擺在曹家院子里。天還沒亮，左鄰右舍的嬸子大娘們就自發(fā)過來幫忙了。王嬸端來了發(fā)好的面團(tuán)和一大盆酸菜餡，老張家貢獻(xiàn)了珍藏的野蘑菇和粉條，連趙會計家也拎來了兩瓶貼著紅標(biāo)簽的“德惠大曲”。灶房里熱氣蒸騰，管彤彤系著圍裙，和李鳳英一起，手腳麻利地揉面、剁餡、包餃子，臉頰被灶火烤得紅撲撲的。曹云霞則帶著青山、秀水幾個小的，在院里支起臨時借來的大圓桌，擺上長條凳，嘰嘰喳喳，像一群快樂的麻雀。

靳從起更是跑前跑后，一會兒幫著劈柴，一會兒又去井邊挑水，干勁十足。他爹靳老蔫兒也來了，蹲在院墻根下，吧嗒著旱煙，看著兒子忙活，臉上難得露出了笑意。靳從起和小娟的婚事已經(jīng)定下了，就在秋收后，這次大賽得了獎金，曹云飛私下就跟他說了，到時候一定給他包個大紅包，把婚事辦得風(fēng)風(fēng)光光。

阿雅娜沒有立刻隨哈達(dá)大叔回山里的聚居點，被管彤彤熱情地留了下來。她換下了獵裝，穿了一身管彤彤找出來的碎花布衫，雖然略顯局促，但眉宇間的英氣不減。她不太擅長灶臺上的活計，就默默地幫著清洗碗筷，或者照看著在院里蹣跚學(xué)步的秀苗，動作意外地輕柔。

日頭偏西，客人們陸續(xù)到了。管大山作為準(zhǔn)岳父和山貨店掌柜，自然是上賓，和曹有才、靳老蔫兒以及屯里幾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坐在一桌。巴特爾和烏蘭也帶著小巴圖趕來了，還帶來了風(fēng)干的牛肉干和奶豆腐，給宴席添了幾分草原風(fēng)味。院子里人聲鼎沸，笑語喧嘩，充滿了濃郁的東北鄉(xiāng)村煙火氣。

曹云飛作為今天的主角，被眾人簇?fù)碇ぷ谰淳?。他本來酒量就淺，幾杯“德惠大曲”下肚，臉就紅到了脖子根，但心里卻像揣了個小火爐，暖烘烘的。看著父母欣慰的笑容，看著彤彤溫柔的目光，看著鄉(xiāng)親們真誠的祝賀，他覺得前世所有的苦難和今生所有的拼搏，都在這一刻得到了加倍的報償。

“云飛啊，給大伙兒講講，你們是咋獵著那大猂的？”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王嬸忍不住高聲提議。這話立刻引來一片附和聲。

曹云飛推辭不過，只好站到院子中央。他本不是個善于言辭的人，但說起狩獵，便有了神采。他從如何根據(jù)糞便和蹄印判斷猂群蹤跡，講到如何在沼澤邊緣設(shè)伏，又如何利用風(fēng)向和煙火驅(qū)趕，講到關(guān)鍵時刻阿雅娜那決定勝負(fù)的一箭……他講得樸實，卻細(xì)節(jié)滿滿，尤其是對老黑山地形地貌、動物習(xí)性的描述，無不透露著頂尖獵手的深厚功底，聽得眾人如癡如醉，驚嘆連連。

靳從起在一旁不時插話補充，把曹云飛如何冷靜指揮、阿雅娜如何箭無虛發(fā)夸張地形容了一番，逗得大家哈哈大笑。阿雅娜被眾人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下了頭，但嘴角卻噙著一絲淡淡的笑意。

“要我說，還是云飛能耐！”管大山呷了一口酒，紅光滿面地總結(jié)，“不光手藝好，還會帶隊伍，懂得團(tuán)結(jié)人。這才是咱山里漢子該有的樣兒！”

這話引起了滿堂喝彩。曹有才更是樂得合不攏嘴，一個勁兒地說：“都是大伙兒幫襯，都是大伙兒幫襯！”

就在這氣氛最熱烈的時候，院門外傳來了幾聲清脆的自行車鈴響。眾人循聲望去，只見兩個陌生的年輕人推著嶄新的“飛鴿”自行車站在門口。正是曹云飛在頒獎儀式上注意到的那兩個氣質(zhì)斯文的城里人。

領(lǐng)頭的那個年紀(jì)稍長，約莫二十五六歲，戴著副黑框眼鏡，穿著洗得發(fā)白的舊軍裝上衣，配著藍(lán)褲子，顯得干凈利落，臉上帶著和煦的笑容。另一個稍年輕些，穿著嶄新的的確良白襯衫，手腕上戴著一塊明晃晃的手表，好奇地打量著院里熱鬧的景象。

“請問，這里是曹云飛同志家嗎？”年長些的年輕人開口問道，聲音清朗，帶著明顯的京腔。

熱鬧的院子頓時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好奇地看著這兩個不速之客。曹云飛連忙迎了上去：“我就是曹云飛，二位是？”

“哎呀，曹云飛同志，你好你好！”年長年輕人熱情地伸出手，“我叫陳衛(wèi)國，這是我弟弟陳建設(shè)。我們是省城來的，聽說您在這次狩獵大賽上拔了頭籌，技藝非凡，特地來拜訪學(xué)習(xí)一下！”

曹云飛有些意外，但還是客氣地跟他們握了握手，將兩人讓進(jìn)院里，又讓曹云霞趕緊加兩把椅子。管彤彤和李鳳英也好奇地打量著這兩個城里來的年輕人，手腳麻利地添了兩副碗筷。

陳衛(wèi)國舉止得體，先是代表他們兄弟向曹云飛表示了祝賀，又對在場的鄉(xiāng)親們說了幾句客氣話，顯得很有教養(yǎng)。相比之下，弟弟陳建設(shè)則活潑許多，眼睛不住地往墻上那面錦旗和曹云飛放在墻角的獵具上瞟，眼神里充滿了好奇和羨慕。

“曹大哥，你們打獵真用弓弩?。坎挥脴寙?？”陳建設(shè)忍不住問道。

靳從起搶著回答：“那當(dāng)然！咱老祖宗傳下來的手藝，比槍好使！槍動靜大，容易驚跑獵物，哪像咱這弩，悄沒聲的，指哪打哪！”他說著，還比劃了一個射擊的動作。

陳建設(shè)聽得眼睛發(fā)亮：“真厲害！我們在城里只在電影里見過。曹大哥，能讓我們看看你的弩嗎？”

曹云飛見兩人態(tài)度真誠，不像是有惡意，便起身取來了自己的木弩。陳建設(shè)小心翼翼地接過，撫摸著光滑的弩身和緊繃的鹿筋弦，嘖嘖稱奇。陳衛(wèi)國也湊過來仔細(xì)觀看，眼中流露出贊賞的神色。

“制作精良，一看就是老師傅的手藝?！标愋l(wèi)國稱贊道，“曹同志，聽說您不僅弓弩使得好，追蹤、陷阱、野外生存都是一流。這才是真正的獵人，比那些只會放槍的強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