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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根深葉茂慰先靈（第1頁）

渤海之濱的事業(yè)如火如荼，而遠在關(guān)外，東北興安嶺腳下的黑土地，也迎來了一個難得的豐年。夏天雨水調(diào)和，秋日陽光充足，漫山遍野的榛子、松子、蘑菇、木耳長得格外肥碩飽滿，曹有才和李鳳英精心照管的那片參田，參苗綠油油地鋪滿了山坡，長勢喜人，眼看著再有一兩年就能見到真金白銀的收益。靳老蔫操持的山貨收購點，生意也越來越紅火，十里八村的鄉(xiāng)親們都樂意把自家采的山貨賣到這兒，價錢公道，從不拖欠。

眼瞅著秋風(fēng)漸起，天氣轉(zhuǎn)涼，地里的莊稼和山上的收獲都歸了倉，屯子里彌漫著一種忙碌后特有的踏實與滿足。曹有才和李鳳英商量著，今年收成這么好，海邊云飛那邊也穩(wěn)當(dāng)了，該好好辦一場祭祖儀式，告慰祖先，也讓一家人好好團聚團聚。

祭祖的日子選在了一個天高云淡、風(fēng)和日麗的秋日。曹家小院里一大早就熱鬧起來。李鳳英和曹云霞天不亮就起來忙活，大鐵鍋里燉上了肥瘦相間的豬肉，咕嘟咕嘟地冒著誘人的香氣；新蒸的黏豆包金黃燦燦，出鍋時帶著一股糧食特有的甜香；從園子里新摘的黃瓜、茄子、豆角，被巧手的曹云霞拌成了爽口的涼菜；當(dāng)然，更少不了來自大海的饋贈——曹云飛特意托人捎回來的極品海米、干貝和幾條碩大的咸魚，此刻都成了祭桌上重要的供品。

管大山也早早從公社趕了回來，帶來了供銷社里最好的點心和水果糖。靳老蔫和他婆娘，還有靳從起的弟弟妹妹們都過來幫忙，院子里支起了臨時的大桌子，洗菜、切肉、擺碗筷，人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連屯子里德高望重的老支書和幾位長輩，也被曹有才請了過來，一同見證這家族的盛事。

堂屋正中央，早已被精心布置成了祭堂。擦拭得一塵不染的祖先牌位前，擺上了一張厚重的八仙桌。桌上鋪著嶄新的紅布，供品琳瑯滿目，層層疊疊：最前面是象征“山”與“海”的極品——一株用紅繩系著的六品葉老山參（曹有才壓箱底的寶貝）和一盤品相完美的干海參；中間是五谷雜糧和各式山珍海味做的菜肴；后面則是時令水果、點心和三杯斟滿的醇酒。香爐里插著新請來的高香，燭臺上兒臂粗的紅燭已經(jīng)點燃，跳動的火苗將整個祭堂映照得莊嚴肅穆。

儀式由曹有才親自主持。他換上了一身只有重要場合才穿的深藍色中山裝，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臉上的皺紋因為激動而顯得更深了。他站在供桌前，神情莊重，先帶著全家老小，向著祖先牌位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禮。

然后，他轉(zhuǎn)過身，面向著滿堂的家人和前來觀禮的鄉(xiāng)親，手里拿著一張事先寫好的祭文，聲音洪亮而略帶顫抖地念了起來：

“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子孫有才，率曹家滿門，并姻親管氏、靳氏，及屯中親鄰，謹以清酌庶饈，山珍海錯，致祭于先靈之前……”

祭文是請屯里老學(xué)究寫的，文縐縐的，但曹有才念得情真意切。他回顧了曹家?guī)状嗽谶@片黑土地上墾荒、守林、艱難求生的歷史，細數(shù)了祖輩的艱辛與不易。接著，他話鋒一轉(zhuǎn)，聲音提高了些許，帶著難以抑制的激動和自豪：

“……仰賴祖宗蔭庇，皇天厚土，今歲咱這山旮旯，風(fēng)調(diào)雨順，五谷豐登，參苗茁壯，山貨盈筐，實乃罕見之豐年！更可喜者，吾兒云飛，攜媳彤彤，遠赴渤海，劈波斬浪，非但立足生根，更團結(jié)鄉(xiāng)里，創(chuàng)立‘山海漁業(yè)協(xié)會’，揚我山林兒女之志氣，拓我曹家未有之基業(yè)！此皆祖宗德澤綿長，佑我子孫奮發(fā)向上之明證也！”

聽到這里，李鳳英忍不住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管大山和靳老蔫也都挺直了腰板，臉上有光。前來觀禮的鄉(xiāng)親們發(fā)出低低的贊嘆聲，看向曹有才一家的目光充滿了羨慕和敬佩。

曹有才繼續(xù)念道，語氣變得愈發(fā)懇切：“……今備薄禮，敬獻于前，伏惟尚饗！祈愿祖宗保佑，佑我曹家人丁興旺，老少平安；佑我山林常青，漁汛永續(xù)；佑我子孫，不忘根本，謹守‘忠厚傳家、勤儉立業(yè)’之祖訓(xùn)，無論身處山林，或是遠航滄海，皆能堂堂正正，光耀門楣！”

祭文念罷，曹有才將祭文在燭火上點燃，化為縷縷青煙，寄托著后人的哀思與祈愿。接著，全家再次跪拜，上香，奠酒。整個儀式過程莊重、肅穆，充滿了對祖先的敬畏和對家族傳承的重視。

儀式結(jié)束后，祭品撤下，成了團圓宴上的美味佳肴。院子里擺開了幾張大桌子，男女老少圍坐在一起，歡聲笑語，其樂融融。大人們推杯換盞，談?wù)撝衲甑氖粘?，夸贊著云飛在海邊的出息，也規(guī)劃著來年的光景。孩子們則在桌子間穿梭打鬧，爭搶著難得一見的點心和糖果。

曹有才和李鳳英看著這滿堂的兒孫和熱鬧的景象，老懷大慰。曹有才多喝了幾杯，拉著親家管大山和靳老蔫的手，絮絮叨叨地說著云飛小時候的糗事，說著守著這片大山的不易，也說著對未來的期盼，說著說著，眼圈又紅了，這次卻是高興的。

李鳳英則忙著給孩子們夾菜，看著腮幫子塞得鼓鼓囊囊的青山和秀水（他們放秋假被接了回來），又看看即將臨盆的兒媳婦管彤彤（她因身體原因未能長途跋涉回來，但曹有才在祭文中特意提到了她），臉上笑開了花。她悄悄對曹云霞說：“瞅瞅，咱這家，越來越旺興了！等你哥你嫂子那邊孩子一生，咱這就真是四世同堂了！”

這場隆重的祭祖，不僅僅是一場儀式。它是一次家族的凝聚，是一次成果的匯報，更是一次精神的傳承。它讓散落在山海兩地的家人，心緊緊連在一起；它讓成長的下一代，親身感受到家族的脈絡(luò)和榮光；它也讓所有人體會到，無論走多遠，飛多高，這片黑土地和埋在這里的先祖，永遠是游子最深的牽掛和最堅實的根。

夕陽西下，宴席散去，幫忙的鄉(xiāng)親們陸續(xù)離開。曹家小院漸漸安靜下來，只剩下裊裊的炊煙和滿院的飯菜余香。曹有才和李鳳英站在院門口，望著遠處被夕陽染成金紅色的興安嶺山巒，心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踏實與寧靜。根深，方能葉茂。祭奠了先人，凝聚了家人，展望了未來，這個家，就像那山嶺上扎根深厚的百年老松，必將更加枝繁葉茂，生機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