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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孤膽攔路討公道（第1頁）

縣醫(yī)院的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依舊濃烈，但比起搶救室外的焦灼，這里多了幾分劫后余生的平靜。曹有才已經(jīng)從監(jiān)護病房轉(zhuǎn)到了普通病房，雖然還虛弱地躺著，身上固定著夾板和繃帶，臉色蒼白，但眼睛已經(jīng)能夠睜開，意識清醒，偶爾還能用微弱的聲音說一兩句話。這巨大的好轉(zhuǎn)，讓守在一旁的李鳳英和曹云霞臉上終于有了一絲血色。

曹云飛和管彤彤風(fēng)塵仆仆地趕到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李鳳英正小心翼翼地用小勺給曹有才喂著溫水，曹云霞則在旁邊削著一個蘋果?？吹絻鹤觾合边M來，尤其是看到曹云飛那一身尚未完全清洗干凈的血污和疲憊卻堅定的眼神，李鳳英的眼淚又差點掉下來，但這次是欣慰的。

“爹，感覺好些了嗎？”曹云飛走到床邊，俯下身，輕聲問道。

曹有才微微轉(zhuǎn)過頭，看到兒子，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光亮，他吃力地抬起那只沒受傷的右手，曹云飛連忙握住。老人的手粗糙冰涼，卻用力地回握了一下，嘴唇翕動了幾下，發(fā)出幾乎聽不見的聲音：“熊……那熊……”

“爹，你放心?！辈茉骑w明白父親的意思，他用力握了握父親的手，語氣沉穩(wěn)而肯定，“那頭傷你的畜生，我已經(jīng)處理掉了。以后那一片林子，它再也禍害不了人了?！?/p>

聽到這話，曹有才眼中最后一絲驚懼和陰霾似乎也消散了，他長長地、極其微弱地舒了一口氣，閉上眼睛，眼角有混濁的淚水滑落，浸濕了枕巾。那是放下心頭巨石后的釋然。

曹云飛從懷里掏出那個被油紙包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熊膽，遞給聞訊趕來的主治醫(yī)生，詳細(xì)說明了來歷和用途。醫(yī)生接過，打開油紙看了一眼那品相極佳、飽滿碩大的熊膽，眼中也閃過一絲驚訝和贊賞，他點點頭：“野生熊膽，尤其是這種剛?cè)∠虏痪?、品相完好的，對于消炎、?zhèn)驚、促進傷口愈合確實有很好的輔助效果。我們會根據(jù)情況，適量給曹老先生入藥使用。你們有心了?！?/p>

安排好父親用藥的事情，又安撫了母親和妹妹，曹云飛的心并沒有完全放下。父親的生命雖然無虞，但這次重傷帶來的后續(xù)影響，以及林場最初那冷漠拖延的態(tài)度，像一根刺，依舊扎在他的心里。父親為林場辛苦賣命大半輩子，落得如此重傷，林場僅僅承擔(dān)醫(yī)療費是遠(yuǎn)遠(yuǎn)不夠的！后續(xù)的康復(fù)、未來的生活保障、以及這口氣，都必須討回來！

他沒有在醫(yī)院久留，將管彤彤留下幫忙照看，自己則帶著靳從起再次返回了屯子。他需要詳細(xì)了解父親受傷時更具體的情況，也需要為接下來的“談判”做準(zhǔn)備。

回到屯子，氣氛已然不同。曹云飛力斃傷父巨熊的事跡，經(jīng)過一夜的發(fā)酵，早已傳得沸沸揚揚，甚至添上了幾分傳奇色彩。鄉(xiāng)鄰們再看到他時，眼神里的敬畏和佩服更加明顯，連帶著之前因為管大山丑聞而帶來的一些竊竊私語也幾乎消失了。在這個崇拜強者的山林之地，絕對的武力值和孝心，是最好的通行證和凈化劑。

曹云飛沒有在意這些，他直接找到了當(dāng)時在現(xiàn)場的孫小軍和其他幾個伐木工友，詳細(xì)詢問了父親受傷的經(jīng)過，以及林場領(lǐng)導(dǎo)事后趕到現(xiàn)場時的具體言行。工友們七嘴八舌，帶著憤懣，將王副場長那套“按規(guī)章制度來”、“等卡車回來”、“先觀察”的官腔復(fù)述了一遍，也提到了林場一把手馬場長當(dāng)時雖然沒多說，但眼神里的不耐煩和不甚在意。

聽著工友們的敘述，曹云飛的臉色越來越沉靜，眼神卻越來越冷。他心中對林場領(lǐng)導(dǎo)，尤其是那個王副場長和馬場長的行事作風(fēng)，有了更清晰的判斷。

“云飛，這事兒……林場那邊怕是不會輕易松口啊，他們那些當(dāng)官的，最會推諉扯皮了……”一個老工友憂心忡忡地說。

“是啊，馬場長還好點，那個王副場長，可不是個省油的燈，心眼多著呢……”

曹云飛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他沒有多說什么，只是謝過了工友們。

接下來的兩天，曹云飛一邊處理那頭黑熊的戰(zhàn)利品——熊皮需要晾曬、鞣制，熊掌和部分熊肉也需要妥善處理或出售，這些都能換來不少錢，緩解家庭的經(jīng)濟壓力；另一邊，他則通過靳從起和其他一些渠道，不動聲色地打聽著林場領(lǐng)導(dǎo)，尤其是馬場長和王副場長的動向和喜好。

他了解到，馬場長有個不大不小的愛好，喜歡在休息日，帶著他那桿心愛的、托人從外地弄來的單管獵槍，去林場邊緣一些獵物相對豐富的山坡轉(zhuǎn)轉(zhuǎn)，過過打獵的癮頭，美其名曰“巡視林區(qū)，順便活動筋骨”。而那個王副場長，則通常會在周末去鎮(zhèn)上相好的家里“放松”。

機會來了。曹云飛要等的，就是馬場長獨自進山打獵的這個時機。在辦公室里跟領(lǐng)導(dǎo)談，對方有的是官話套話搪塞你。但在山林里，在遠(yuǎn)離人群、規(guī)則似乎也變得模糊的地方，有些話，反而更好說。

這個周末，天氣晴好，雖然依舊寒冷，但陽光明媚，是個適合進山的日子。曹云飛一早便收拾停當(dāng)。他沒有帶那桿顯眼的雙管獵槍，只背了弓箭囊，插著獵刀，帶著“黑云”，像是尋常進山巡查的獵人。他告別了母親和妻子（管彤彤已從醫(yī)院回來，在家照顧孩子和李鳳英），獨自一人出了屯子。

他沒有去二道溝子那邊，而是徑直朝著馬場長常去的那片位于林場東南方向的陽坡走去。他對這片山林了如指掌，如同熟悉自家的后院。他知道馬場長習(xí)慣從哪個方向進山，喜歡在哪片柞樹林和灌木叢交界處蹲守野雞和兔子。

他選擇了一處馬場長狩獵的必經(jīng)之路，這里是一道山梁的埡口，地勢相對開闊，視野良好，兩邊是茂密的灌木叢，前方則是一小片白樺林。曹云飛沒有隱藏自己，他就那么靜靜地站在埡口中央一塊凸起的青黑色巖石上，眺望著遠(yuǎn)方的山巒，仿佛在欣賞風(fēng)景?！昂谠啤卑察o地伏在他腳邊，耳朵卻機警地豎著。

陽光灑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挺拔結(jié)實的身形。他穿著半舊的羊皮襖，腳蹬牛皮靰鞡鞋，背著弓箭，整個人仿佛與這蒼茫的山林融為一體，帶著一種原始而彪悍的氣息。

等了約莫半個時辰，下方的林間小道上，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以及偶爾用獵槍撥開樹枝的聲響。很快，一個穿著藍(lán)色卡其布中山裝、外面套著件軍用棉大衣、頭上戴著狗皮帽子、手里端著一桿保養(yǎng)得不錯的單管獵槍的中年男人，出現(xiàn)在了小路上。正是林場的馬場長。他身邊還跟著一個像是勤務(wù)兵的年輕小伙。

馬場長今天心情似乎不錯，嘴里哼著不成調(diào)的小曲，眼睛四處逡巡，尋找著獵物的蹤跡。當(dāng)他走到埡口下方，下意識地抬頭望去時，腳步猛地頓住了，哼唱聲也戛然而止。

巖石上，曹云飛正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目光平靜，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壓力。陽光從他身后照過來，給他的輪廓鍍上了一層金邊，讓人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那沉默佇立的身影，本身就充滿了不容忽視的力量感。

馬場長心里“咯噔”一下。曹云飛？！他怎么會在這里？而且，這副架勢……不像偶遇。

那個勤務(wù)兵也察覺到了不對勁，下意識地往前站了半步，有些緊張地看著巖石上的曹云飛和他腳邊那條體型碩大、眼神不善的獵狗。

“曹……曹云飛？”馬場長定了定神，臉上擠出一絲不太自然的笑容，端著官腔說道，“這么巧，你也來打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