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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滴定終點的反轉(zhuǎn)（第1頁）

化驗室的舊試劑柜藏在操作區(qū)最角落，柜門上的油漆已經(jīng)斑駁，拉開時會發(fā)出“吱呀”的聲響，像在訴說著被遺忘的時光。雅萱是在周三下午整理過期試劑時發(fā)現(xiàn)它的——組長老張讓她清理一批存放超過三年的標樣，說是要騰出空間放新采購的重金屬標準溶液。

她踩著小凳子，伸手去夠頂層的箱子，指尖剛碰到紙箱邊緣，就聽見“嘩啦”一聲，幾個空的容量瓶從箱子縫隙里滑了出來，滾落在柜底。雅萱連忙跳下來，蹲在地上撿容量瓶，就在她伸手去夠最里面那個貼著標簽的瓶子時，指尖觸到了一個冰涼的玻璃罐——那是個棕色的廣口瓶，瓶身蒙著層薄灰，標簽邊緣已經(jīng)泛黃，上面用藍色鋼筆寫著“氧化鋅標樣”，生產(chǎn)日期恰好是上個月那批問題產(chǎn)品的檢測時段。

雅萱的心跳瞬間加快，像突然達到滴定終點的溶液，顏色驟變。她小心翼翼地把瓶子抱起來，用袖口擦掉瓶身的灰塵，標簽上的字跡慢慢清晰：“純度99。8%，有效期至今年6月”——而俊輝檢測那批氧化鋅時，已經(jīng)是8月底，這瓶標樣早就過期兩個多月了！

她抱著瓶子，幾乎是一路小跑沖進俊輝的辦公室。辦公室里只有他一個人，坐在桌前寫情況說明，筆尖在紙上劃出深深的刻痕，連稿紙都被戳得微微發(fā)皺。陽光從百葉窗的縫隙里漏進來，在他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讓他眼底的疲憊顯得格外明顯。

“俊輝！你看這個！”雅萱把標樣瓶放在他面前的桌上，因為跑得太急，聲音還有點喘。她指著標簽上的生產(chǎn)日期和有效期，指尖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我記得那天你檢測時說新標樣不夠了，用的是實習生剛送來的‘新開封’標樣，可這個舊標樣……怎么會藏在舊試劑柜里？而且早就過期了！”

俊輝猛地抬頭，原本黯淡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像突然接通電源的紫外燈，透著興奮的光。他一把抓過標樣瓶，手指在標簽上反復摩挲，連呼吸都變得急促：“你說什么？這瓶標樣是在舊試劑柜里找到的？生產(chǎn)日期是7月前？”

雅萱用力點頭：“對！我清理過期試劑時發(fā)現(xiàn)的，它混在空容量瓶里，若不是剛才容量瓶掉下來，我根本找不到它。你想想，會不會是當時用的標樣有問題？”

俊輝沒有說話，抓起標樣瓶就往化驗室跑，雅萱連忙跟在他身后。操作區(qū)的同事們看見他們匆忙的樣子，都停下手里的活，好奇地望過來?？≥x徑直走到天平旁，小心翼翼地打開標樣瓶——瓶里的白色粉末已經(jīng)有些結(jié)塊，不像新鮮標樣那樣松散。

“我們現(xiàn)在就檢測！”俊輝從抽屜里拿出稱量紙，用藥匙舀出少量標樣，動作比平時快了三倍，卻依舊保持著精準。雅萱立刻準備EDTA標準溶液，她看著俊輝稱量、溶解、轉(zhuǎn)移溶液，每一步都透著急切，連平時會反復核對的稱量數(shù)據(jù)，這次只看了一眼就記了下來。

當雅萱把配制好的EDTA溶液倒入滴定管時，俊輝已經(jīng)將待測液倒入了錐形瓶，加好了指示劑?！伴_始吧?！彼泡纥c點頭，目光緊緊盯著錐形瓶。雅萱轉(zhuǎn)動滴定管活塞，溶液順著管壁緩緩流下，滴入錐形瓶中，原本無色的液體慢慢泛起淡淡的紅色。

“停！”俊輝突然開口，雅萱立刻關(guān)掉活塞。兩人同時看向滴定管的刻度——消耗的EDTA體積比理論值少了近0。5毫升?？≥x又重復做了兩次實驗，結(jié)果相差無幾。他拿起計算器，手指飛快地敲擊，片刻后，他猛地攥緊拳頭，聲音因為激動而發(fā)顫：“雅萱！標樣純度只有99。48%，比證書上的99。8%低了0。32%——剛好是我們檢測數(shù)據(jù)和車間記錄的偏差值！”

這個結(jié)果像一道閃電，劈開了籠罩在他們心頭的迷霧。雅萱看著俊輝興奮的樣子，眼眶突然有點發(fā)熱——這幾天的委屈、焦慮，在這一刻都煙消云散了。

俊輝立刻翻出標樣的采購記錄和入庫單，紙張在他手里嘩嘩作響。終于，他在一張倉庫的報廢清單上找到了線索：這批標樣因為上個月倉庫漏雨，被雨水浸濕過，早就該報廢處理，可不知怎么回事，被不知情的實習生誤當成新標樣，送到了化驗室。而他檢測那批氧化鋅時，剛好新標樣用完，就用了這批“問題標樣”，才導致檢測值偏低。

真相像滴定終點時的顏色突變，來得猝不及防，卻又理所當然。

周五下午，科長專門召開了全體會議。他站在講臺上，手里拿著檢測報告和倉庫的報廢清單，聲音帶著歉意：“這次的事情，是我們管理上的疏漏，讓俊輝受了委屈。我在這里向俊輝公開道歉，也感謝雅萱細心，找到了關(guān)鍵的證據(jù)。后續(xù)我們會加強標樣管理，避免再出現(xiàn)類似的問題?！?/p>

臺下響起了掌聲，俊輝悄悄轉(zhuǎn)頭看向雅萱，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很暖，指尖輕輕回握，像在傳遞著力量。陽光透過窗戶落在他們交握的手上，像灑了層透明的標準溶液，純凈得沒有一絲雜質(zh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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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他們又回到了化驗室?？≥x說要把之前因為忙而沒清理的廢液缸收拾干凈，雅萱則跟著他一起過來?；炇依锖馨察o，只有通風櫥偶爾發(fā)出的輕微聲響?？≥x蹲在地上，把廢液缸里的殘渣一點點清理出來，雅萱則在實驗臺上擺了兩個干凈的燒杯，往里面各倒了等量的蒸餾水。

“你知道嗎？”雅萱拿起酚酞試劑瓶，往兩個燒杯里各滴了一滴，無色的蒸餾水沒有任何變化。她轉(zhuǎn)頭看向俊輝，眼睛在燈光下閃著柔和的光，“再渾濁的水，只要用心過濾，總能變清的。就像這次的事情，雖然過程很麻煩，但最后還是找到了真相?！?/p>

俊輝擦了擦手，走到她身邊。他看著雅萱往其中一個燒杯里加了少量氫氧化鈉溶液，原本無色的液體瞬間變成了粉紅色?！熬拖裎覀?？經(jīng)歷了誤會，卻更堅定了彼此的心意？”他輕聲問，指尖輕輕碰了碰她的手背。

雅萱笑著搖頭，拿起那個沒加氫氧化鈉的燒杯，將里面的蒸餾水慢慢倒入粉紅色的燒杯中。隨著蒸餾水的加入，粉紅色漸漸褪去，最后又變成了無色透明的液體?！安?，更像真相?！彼粗≥x的眼睛，語氣認真，“不管過程中加了多少干擾項，比如過期的標樣、別人的懷疑，最終都會顯露出本來的樣子。就像這溶液，再怎么變色，只要找到關(guān)鍵的‘中和劑’，總能回到最初的純凈?！?/p>

俊輝看著她認真的樣子，心里像被溫水泡過似的，軟乎乎的。窗外的冷卻塔還在轟鳴，管道里的蒸汽在月光下泛著銀光，透過窗戶落在實驗臺上，給兩個燒杯鍍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暈。他從背后輕輕抱住雅萱，下巴抵在她的發(fā)頂，聞到她頭發(fā)上淡淡的消毒水氣味里，終于又透出了那抹熟悉的甜——是她常用的護手霜味道，也是他心里最安心的味道。

化驗室的燈光亮了整夜，像是在為這對戀人做著最精準的見證?？≥x清理完廢液缸，又和雅萱一起校準了滴定管，兩人偶爾低聲交談，偶爾相視一笑，空氣中沒有了之前的緊張和焦慮，只剩下溫馨和篤定。

雅萱靠在俊輝懷里，看著窗外的月光，忽然想起第一次見他時的場景——他拎著校準好的滴定管，聲音溫和得像緩沖溶液。她輕輕蹭了蹭他的肩膀，輕聲說：“真好，一切都恢復正常了?！?/p>

俊輝收緊手臂，在她耳邊低聲回應(yīng)：“不是恢復正常，是變得更好了?！彼?，經(jīng)歷過這次的風波，他們之間的感情，就像經(jīng)過多次標定的標準溶液，更加精準、更加堅定。有些火焰，就算藏在試劑瓶里，也能燒得比任何高溫爐都要熾熱，而他和雅萱之間的這團火，只會越來越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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