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點,陽光剛漫過月子中心的窗臺,吳慶濱就醒了。身旁的安蕊還在熟睡,襁褓里的吳菲安——小名晴晴,正攥著小拳頭輕輕哼唧。
他放輕動作起身,剛走到門口,就看見邱鳳琴提著保溫桶站在走廊里,鬢角沾著點晨露,笑盈盈地遞過桶:“剛熬的小米粥,給安蕊補身子,你也趁熱喝點,今天上班才有精神。”
吳慶濱接過保溫桶,指尖觸到溫熱的桶壁,心里也跟著暖起來:“媽,以后別這么跑,這邊都有吃的?!?/p>
邱鳳琴笑著擺手:“不累,我正好回去把你們新家的東西歸位,早晨也睡不著,順帶做點你愛吃的。”
她跟著走進房間,熟練地抱起晴晴,動作輕柔地哄著:“咱們晴晴真乖,昨晚沒鬧媽媽吧?”說著從包里掏出個小本子,上面記著晴晴昨天的喂奶時間、換尿布次數(shù),連孩子哭了幾次都寫得清清楚楚,“你放心去上班,這里有我和護士盯著,晚上回來給你留著湯。”
吳慶濱喝著粥,看著丈母娘抱著女兒輕聲細語的樣子,想起昨天單位公告欄上的通知——項目評優(yōu)、薪資上調(diào)10%,領(lǐng)導拍著他肩膀說“家里有事還能把工作扛住,夠靠譜”。
他心里清楚,這份“靠譜”背后,是邱鳳琴默默扛下了所有:找搬家公司收拾新家,按他的要求擺好家具,甚至提前準備好巧克力讓他給同事分喜糖。
他放下碗,輕聲說:“媽,謝謝您。”邱鳳琴眼里滿是笑意:“一家人不說這話,你把工作干好,把安蕊和晴晴照顧好,比啥都強?!?/p>
同一時刻,吳慶生家的客廳卻像裹了層冰。
王桂蘭抱著咳嗽不止的孫子吳昊,手里攥著拆開的感冒藥片,看見吳慶生從臥室出來,聲音里滿是慌亂:“慶生,你快看看,昊昊昨晚咳了半宿,今天還發(fā)著低熱,藥掰成小塊喂了好幾次,全被他吐出來了。
幼兒園也沒敢送……冬梅昨晚值夜班,現(xiàn)在還在醫(yī)院沒下班,我實在沒轍了?!?/p>
吳慶生剛穿上一半的白大褂頓在手里,眉頭瞬間擰成疙瘩。
他走過去摸了摸兒子的額頭,指尖傳來的溫度比正常體溫偏高,心里的煩躁瞬間涌了上來:“昨天不是讓你盯著他喝藥嗎?怎么還沒好?三歲的孩子了,喂個藥都喂不進去,你到底怎么看的?”
王桂蘭抱著吳昊往后縮了縮,聲音帶著委屈:“我盯著了!可他說藥苦,哭著鬧著往下吐,我按住他喂,他還蹬腿掙,我年紀大了,根本抱不住……”她伸手想拉吳慶生的胳膊,卻被他猛地甩開。
“抱不?。俊眳菓c生的聲音陡然拔高,昨晚值夜班到三點的疲憊、轉(zhuǎn)正延期的焦慮全翻了上來,“上次讓你提醒他穿外套,你忘了,結(jié)果凍得流鼻涕;這次特意把藥分好、寫清楚怎么喂,你還是搞砸!我今天有三臺手術(shù)要跟,要是因為這事分心出了錯,工作都要沒了,你知不知道?”
他指著桌上的藥盒,語氣里滿是失望,“昊昊平時最聽你的話,你就不會哄哄他?非要等我來收拾爛攤子?”
吳昊被爸爸的吼聲嚇得大哭,咳嗽得更厲害了,小臉憋得通紅,緊緊抱著奶奶的脖子喊“奶奶,我怕”。
王桂蘭趕緊拍著孫子的背,眼眶也紅了:“我也想哄啊,可他就是不喝……我也想把孩子照顧好,可我年紀大了,記性也差,你要是嫌我沒用,我就回老家,不拖累你了。”
吳慶生看著母親通紅的眼睛,又看看兒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攥緊的拳頭慢慢松開。
他掏出手機想給馬冬梅打個電話,卻想起昨晚電話時,妻子笑著說“我們科室這次轉(zhuǎn)正名單下來了,有我”,語氣里的雀躍還在耳邊。
同樣在醫(yī)院,妻子順順利利轉(zhuǎn)正,自己卻因為家里的事耽誤工作,連轉(zhuǎn)正都要延三個月。
一股強烈的無力感裹住了他——他既沒顧好工作,也沒撐起家里,連妻子都比自己“能干”,越想越覺得挫敗,胸口悶得發(fā)慌。
他蹲下身,從抽屜里翻出兒童喂藥器,聲音低得像在自語:“算了,我早上先帶他去社區(qū)醫(yī)院看看,你在家把昊昊的水杯、換洗衣物收拾好。”
窗外的陽光照進來,落在他僵硬的肩膀上,卻沒帶來半分暖意,只有滿心的自嘲——原來自己,才是那個最沒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