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40章另一邊的屋檐（第1頁）

吳慶濱家的燭光剛暖了客廳，幾百公里外的吳家里，卻正飄著股嗆人的火藥味。

吳慶生把體溫計狠狠拍在茶幾上，水銀柱的刻度還停在38。5℃，他揉著發(fā)緊的太陽穴，聽著老媽在旁邊翻來覆去地念叨，語氣里的不耐煩幾乎要溢出來。

“要我說你當(dāng)初就不該非去京城看腰！”老太太盤腿坐在沙發(fā)上，手里捏著片膏藥，往腰上胡亂抹著。

“去了趟你哥吳慶濱家，回來貼了幾貼膏藥不也沒事？說白了就是想瞅他那新房子——

現(xiàn)在好了，我剛從京城回來，就看見孫子燒得迷迷糊糊，冬梅剛轉(zhuǎn)正就被排了值班，我呢？就因為去火車站接你，忘了單位的緊急會議，硬生生被記了曠工，延期轉(zhuǎn)正的通知剛下來，這日子簡首沒法過！”

“媽，您能不能少說兩句？”吳慶生猛地打斷她，聲音里帶著壓抑的火氣，“當(dāng)初是誰說腰不舒服，非纏著要去京城找大哥？我這兩室一廳怎么了？夠住就行，總比擠在老房子里強(qiáng)！”

他越說越窩火，目光掃過狹小的客廳，心里的怨氣又翻了上來，“您要是當(dāng)初多跟哥要點錢，我是不是也能換個大三室？也不至于現(xiàn)在您住著嫌擠，我還得為了接您耽誤工作！”

老太太被兒子噎得臉色發(fā)白，抬手拍了下大腿：“我跟你哥要？他在京城那點工資剛夠還房貸，你家冬梅剛轉(zhuǎn)正工資高了。

可你哥人家要養(yǎng)孩子供房子，能給你錢？再說我去京城看腰，還不是擔(dān)心你爸沒人做飯？”

“得了吧您！”吳慶生嗤笑一聲，語氣里滿是譏諷，“我爸用您做飯？真指望您，他早餓死了！自己在家燉肉熬湯比誰都利索，您就是給自己找借口！”

這話像針一樣扎在老太太心上，她瞪著兒子，眼眶有點發(fā)紅：“我不是為了你們？我在這住著不方便，你還嫌我嘮叨？那行，我走！把你孫子一起帶走，省得在這礙你眼！”

“你走就走！”吳慶生順著話頭吼回去，頭疼得更厲害了，“這幾天我天天熬夜守著孩子，壓根睡不好！他是你親孫子，你可真沒良心！”

其實他心里清楚，自己這股火，不全是沖老媽發(fā)的。這幾天太不順了：兒子反復(fù)發(fā)燒，老婆馬冬梅剛轉(zhuǎn)正就被安排連軸轉(zhuǎn)，自己盼了半年的轉(zhuǎn)正名額，就因為去接老媽忘了開會被記過，硬生生泡了湯，理由說得冠冕堂皇——“工作責(zé)任心不足”。

更讓他憋屈的是，在醫(yī)院走廊里偶爾碰到馬冬梅，那種落差感像石頭一樣壓在心上。

兩人科室不同，可每次碰面，總能聽到同事跟馬冬梅打招呼，語氣里滿是贊許——“馬大夫，上次那個病例處理得太漂亮了”“聽說你轉(zhuǎn)正啦？恭喜恭喜”。

馬冬梅走路時腰桿挺得筆首，臉上帶著被認(rèn)可的光彩，跟他這幾天灰頭土臉的樣子對比鮮明。

更讓他膈應(yīng)的是，醫(yī)院里幾個年紀(jì)稍長的大夫，看馬冬梅的眼神總帶著點不懷好意的打量，那種眼神像針一樣，扎得他渾身不舒服，卻又沒法發(fā)作。

他甚至偷偷怨過老媽：如果不是她非要去京城看腰，自己也不至于忘了開會，轉(zhuǎn)正的事也不會黃；如果老媽能多幫著帶帶孩子，他也能有更多精力撲在工作上；如果大哥吳慶濱當(dāng)初能多幫襯點，他也不至于在老婆面前，總覺得自己矮了一截。

老太太看著兒子陰沉的臉，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把話咽了回去。

她知道兒子最近不順，可被這么指責(zé)，心里也委屈：自己當(dāng)初去京城確實是腰不舒服，順便看看大兒子的新房子怎么了？小兒子這房子是小，可她也沒真的嫌棄，不過是念叨幾句；孫子病了，她也整夜整夜地守著，怎么就成沒良心了？

客廳里陷入死寂，只有臥室里傳來孫子斷斷續(xù)續(xù)的咳嗽聲。吳慶生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起身往臥室走，走到門口時，聽見老媽在身后小聲嘀咕：“我這就收拾東西，明天就帶孫子回老家……”

他腳步頓了頓，終究還是沒回頭，心里的火氣混著委屈，堵得胸口發(fā)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