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正堂的銅燈在子時突然爆燈花,林九的銅錢劍斜插在《魯班書》殘頁上,劍穗朱砂順著泛黃的紙頁往下爬,在“陰煞”二字周圍凝成個小小的鎖形符。他捏著符紙的手指泛白,斷耳處的舊傷又在隱隱作痛——這是第七次嘗試解讀殘頁,每次朱砂觸到頁腳的蓮花紋,就會像被烙鐵燙過般蜷曲。
“邪門得很。”林九往硯臺里倒的朱砂突然凝住,他瞥見窗紙上映出個熟悉的影子,抄起銅錢劍就往門后躲,“誰?”
陳平安舉著護心鏡推門進來時,正看見殘頁上的蓮花紋與鏡中周玄通的虛影產(chǎn)生共鳴。他左臂的護心符突然發(fā)燙,傷疤處的紋路在油燈下格外清晰:“林師伯,我做了個夢,師叔說《魯班書》里藏著陰煞教的根?!?/p>
林九的劍穗突然繃直,朱砂在殘頁上畫出條細長的血線:“你來看?!彼脛馓糸_紙頁夾層,里面掉出張泛黃的布帛,上面的朱砂地圖與鷹嘴崖地脈圖重合,“這是玄通藏的,標(biāo)注陰煞教總壇的位置,旁邊畫的不是符咒,是反清復(fù)明的暗號?!?/p>
江雪凝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她捧著的符盤里,楚墨的殘影正用槍尖點向布帛的角落:“將軍說這是崇禎年間的‘天地會’暗號?!惫媚镏讣獾募冴幯卧诓疾?,那些模糊的印記突然亮起,顯形出“陰煞營”三個篆字,“是當(dāng)年抗清的秘密軍隊。”
林九的銅錢劍突然插進布帛的“煞”字中央,劍穗朱砂在地面炸開,顯形出段褪色的往事:明末的亂葬崗上,穿明軍服飾的教徒正在用還陽草救治傷員,祭壇上的不是骷髏,是寫著“忠魂”的靈位。最清晰的是首領(lǐng)腰間的令牌,與周玄通的陰煞教令牌同款,只是沒有骷髏紋。
“這才是陰煞教的源頭?!绷志诺穆曇魩еy以置信的顫抖,他翻到《魯班書》殘頁的最后,那里用朱砂畫著個極小的陣圖,與聚魂臺的還陽草陣分毫不差,“他們當(dāng)年用道術(shù)護百姓,煉尸是為了讓戰(zhàn)死的弟兄守陵,不是害人?!?/p>
陳平安的護心鏡突然發(fā)燙,鏡面映出布帛背面的題字:“周玄清立,順治三年?!彼蝗幌肫鹬苄ㄊ衷锏挠涊d,師叔的祖父就叫周玄清,曾在南明軍中任職,“是師叔的祖父?”
江雪凝的虛影突然指向布帛的褶皺處,楚墨的槍尖挑開層薄紙,露出下面的血書:“康熙元年,降清者竊教,煉尸術(shù)變邪。”姑娘的純陰血順著血書蔓延,顯形出個被劃掉的名字,筆畫與周玄清的題字同源,“是周玄清的兒子!他改了教規(guī),用活人煉尸!”
林九的銅錢劍突然在桌上炸開,劍穗朱砂纏著團黑氣:“難怪玄通要臥底!”他指著《魯班書》里的批注,“你看這句‘家賊難防’,是玄通的筆跡!他早就知道家族和陰煞教的淵源!”
陳平安的左臂護心符突然刺痛,傷疤處的紋路與布帛上的陰煞營暗號重合。他拽過林九的手按在自己的傷疤上,兩人的氣脈接觸的瞬間,殘頁上的蓮花紋突然旋轉(zhuǎn),顯形出周玄通祖父的畫像——與周玄通長得七分相似,只是眼神更凌厲,腰間的令牌刻著“教主”二字。
“師叔的祖父是末代正派教主。”江雪凝的虛影突然單膝跪地,楚墨的槍尖指向畫像的眉心,那里有個極小的針孔,“是被自己兒子用陰煞針害死的!”
林九突然將《魯班書》殘頁往燭火上湊,紙頁遇火卻不燃,反而顯形出段血咒:“以子之血,續(xù)父之業(yè),陰煞不絕,周氏不休。”他突然明白了什么,“這是家族詛咒!玄通說的千年局,其實是周家的贖罪路!”
陳平安的護徒之杖突然自行直立,杖頭還陽草纏著張飄落的符紙,上面是周玄通的斷指血:“林九師兄,若見此符,速查乾隆年間的陰煞教名冊,藏于玄正堂第三排書柜暗格——玄通?!?/p>
林九踹開書柜的瞬間,暗格里掉出本藍布封皮的冊子,泛黃的紙頁上記著密密麻麻的名字。他翻到中間突然停住,周玄通祖父的名字下面,赫然寫著“傳位周玄明(子),煉尸術(shù)禁”,而周玄明的名字被紅筆劃掉,旁邊注著“叛教”二字。
“是師叔的伯公。”陳平安的護心鏡映出冊子夾層的字條,是周玄通父親的筆跡:“玄通謹(jǐn)記,陰煞教的債,周家要還?!彼蝗幌肫鹬苄傉f自己欠了血債,原來不是指那三十七個孩子,是整個家族的罪孽。
江雪凝的虛影突然劇烈晃動,楚墨的槍尖指向窗外,夜空的烏云里,隱約有陰煞教的骷髏旗在飄。姑娘的純陰血在符盤里凝成個極小的鎖魂陣:“將軍說趙山河在召集殘余教徒,他們要去挖周玄清的墳,用教主的遺骨煉‘萬尸丹’!”
林九的銅錢劍突然出鞘,劍穗朱砂在月光下劃出紅光:“備家伙!”他將《魯班書》殘頁塞進陳平安懷里,“這是玄通留的破局關(guān)鍵,周家的債,該了了。”
陳平安握緊懷里的殘頁,左臂的護心符在月光下熠熠生輝。他看著林九收拾法器的背影,突然明白周玄通布的最大的局,不是破陰煞教,是讓他們這些人知道真相——仇恨會遺傳,但守護的念也能傳承。
玄正堂的銅燈在此時再次爆燈花,照亮了書柜暗格里的另樣?xùn)|西——半塊刻著蓮花紋的玉佩,與江雪凝的那塊剛好能拼合,上面用朱砂寫著個極小的“等”字,是周玄通的筆跡。
陳平安將玉佩塞進雪凝手里的瞬間,姑娘的虛影突然清晰了半分,楚墨的槍尖指向北方,那里的夜空正在泛黑,陰煞教的煞氣越來越濃。
“該走了?!绷志诺穆曇舸蚱屏顺聊?,他背著法器包站在門口,銅錢劍在月光下閃著寒光,“去周玄清的墳,看看玄通到底還藏了什么?!?/p>
夜風(fēng)從玄正堂的門縫鉆進來,帶著還陽草的清香。陳平安握緊江雪凝的手,護心鏡里的周玄通虛影對著他笑了笑,像在說“做得好”。他知道,周家的恩怨,陰煞教的起源,所有的謎團,都將在周玄清的墳前揭開。
而趙山河的陰謀,才剛剛開始。
眾人踏出玄正堂的瞬間,北方的夜空突然劃過道黑芒,像極了陰煞教的鎖鏈,朝著周玄清的墓地方向飛去。林九的銅錢劍在手中轉(zhuǎn)了個圈,劍穗朱砂發(fā)出警惕的嗡鳴:“他比我們快了一步。”
陳平安的護徒之杖往地面一頓,杖頭還陽草朝著北方瘋長:“追?!?/p>
左臂的護心符在跑動中越來越燙,像是在指引方向,又像是在催促。陳平安知道,這一次,他們不僅要為周玄通,為周家的百年贖罪路,更為了不讓陰煞教的邪術(shù)再害人,必須贏。
夜色中的山路崎嶇,月光透過樹葉灑下斑駁的光影,照亮了前方的路,也照亮了他們眼中的堅定。一場關(guān)于家族恩怨、教派起源的決戰(zhàn),即將在周玄清的墳前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