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鈞一發(fā)之際,林九甩出三枚銅錢,按北斗方位釘在雪凝床前。桃木釘"當(dāng)啷"落地,陳平安看見,釘子落地處的青磚上,竟刻著個(gè)模糊的"周"字,和院中的替死符、鏡中的戒指,全部呼應(yīng)。
雪凝突然劇烈抽搐,頸后的指痕此刻已蔓延至胸口,形成個(gè)鎖魂釘?shù)男螤?。李守一捧著羅盤沖過來,羅盤指針竟指著陳平安:"師父!替死棺的陣眼不是雪凝,是平安!他的生辰八字,和稻草人心口的釘子。。。。。。"
陳平安猛地想起,三年前被僵尸咬傷時(shí),那僵尸曾在他掌心刻下血字,當(dāng)時(shí)沒看清,此刻盯著稻草人心口的桃木釘,竟發(fā)現(xiàn)刻著的,分明是他的生辰八字!更詭異的是,稻草人的紅衣上,不知何時(shí)繡滿了斷指堂的符紋,和義莊密室里周師叔的道袍,一模一樣。
"林大師,我、我想起來了。。。。。。"江萬貫突然指著稻草人手腕的戒指,"十年前那道士說,這戒指是他師父留下的,還說若有朝一日他遭了難,就讓我們帶著戒指去義莊找。。。。。。"他突然頓住,驚恐地看著林九,"找斷指堂的人!"
陳平安只覺一陣眩暈,耳邊響起昨夜雪凝的低吟:"陳公子,你的血,該還給楚墨了。"他低頭看向掌心,三年前的咬痕此刻正在發(fā)燙,而稻草人的碎片上,竟浮現(xiàn)出周師叔的字跡:"平安,別怕,師叔在替你擋災(zāi)。。。。。。"
"收陣!"林九突然將銅錢劍插入稻草人心臟,劍身劇烈震顫,竟發(fā)出周師叔常吹的那首《鎮(zhèn)魂曲》的調(diào)子。陳平安看見,稻草人的身體漸漸化作飛灰,唯有那枚青銅戒指留了下來,戒面的"玄"字,此刻正對著雪凝的方向,像是在朝拜。
雪凝的抽搐漸漸平息,臉色卻依舊青白,腕上的紅痕已變成黑色,像條死蛇般趴在皮膚上。林九盯著她的眼睛,忽然輕聲道:"雪凝姑娘,你可還記得,十年前在鷹嘴崖,是誰抱著你躲過雷劫?"
雪凝的睫毛猛地顫動(dòng),瞳孔中閃過一絲清明:"是。。。。。。是周叔叔。他說。。。。。。說我脖子上的印記,是楚墨將軍留下的護(hù)心符。。。。。。"
陳平安手中的甲片突然發(fā)燙,他終于想起,三年前那個(gè)血月之夜,咬傷他的僵尸在消失前,曾在他耳邊說:"去找斷指堂,找你周師叔。。。。。。"而現(xiàn)在,所有線索都指向同一個(gè)人——周玄通,他的師叔,那個(gè)十年前墜崖的斷指堂弟子。
"師父,稻草人的頭發(fā)。。。。。。"李守一突然舉起幾縷發(fā)絲,"不是雪凝她娘的,是男人的!發(fā)根處還有朱砂印,和平安袖口的符紙。。。。。。"
話未說完,雪凝的閨房突然響起指甲劃墻的聲響,陳平安看見,被劈開的替死棺碎片正在自動(dòng)拼接,棺蓋上漸漸浮現(xiàn)出一行血字:"陳平安,你的半陰血,該用來啟動(dòng)聚陰陣了。"
更駭人的是,雪凝此刻正盯著他,眼中倒映著棺木的影子,嘴角勾起的弧度,竟和昨夜鏡中女鬼一模一樣。她抬起手,掌心躺著半片甲片,正是稻草人身亡時(shí)掉落的那片,而甲片上的"忠勇"二字,此刻正在滲出鮮血,染紅了她的掌心。
當(dāng)陳平安伸手去接甲片時(shí),雪凝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尖的黑血滲進(jìn)他的傷口,劇痛中,他看見腦海中閃過無數(shù)畫面:周師叔跪在鷹嘴崖底,身上插著七枚鎖魂釘,而鎖魂釘?shù)牧硪欢?,連著的正是這具替死棺。
"平安,帶雪凝去義莊。"林九的聲音像是從很遠(yuǎn)的地方傳來,"守一,查江家地窖。江老爺,你若再隱瞞,下一個(gè)躺在替死棺里的,就是你自己。"
陳平安攙扶著雪凝往外走,路過破碎的替死棺時(shí),棺木突然發(fā)出低吟,他低頭看見,棺底刻著行極小的字:"七月十五,鷹嘴崖,三陰歸位,楚墨還陽,周玄通死。"
雪凝突然在他懷里輕聲道:"陳公子,周叔叔說過,你的血能救楚墨,就像十年前他用自己的血,把你從三陰體質(zhì)里拉回來。。。。。。"她的指尖劃過他手腕的咬痕,"你知道嗎?你昏迷時(shí),周叔叔抱著你在義莊跪了三天三夜,掌心全是血泡。。。。。。"
陳平安的眼眶突然發(fā)熱,三年來,他第一次覺得,那個(gè)只存在于師父回憶中的師叔,離他如此之近??蛇€沒等他開口,雪凝突然指著他身后驚呼:"棺木里有人!"
回頭望去,那具本該破碎的替死棺,此刻竟完整地躺在床底,棺蓋緩緩打開,里面躺著的不再是稻草人,而是個(gè)穿著灰衣的男子,他的手腕上戴著和雪凝相同的青銅戒指,戒面的"玄"字在夜色中泛著冷光,而他的臉,竟和義莊密室里那張泛黃照片上的周師叔,一模一樣。
窗外的梧桐樹在此"拍手",這次的聲響里,混著低沉的男聲:"平安,別怕,師叔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