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安終于明白,為什么自己的血能破引氣符,為什么周師叔的虛影總在他瀕死時出現(xiàn)——原來從十年前那個雪夜開始,周玄通就把自己的魂魄碎片,藏進了他的半陰血里,用斷指堂禁術,替他擋下所有陰煞。
"雪凝,把發(fā)簪給我。"陳平安接過雪凝手中的甲片碎片,碎片上的「忠勇」二字正在吸收道袍的光芒,"周師叔說過,楚墨的甲片能引動三魄,現(xiàn)在我們需要用它,找到深潭里的鎖魂釘位置。"
雪凝剛遞出發(fā)簪,深潭突然噴出青紫色的霧,霧中浮現(xiàn)出周玄通的記憶畫面:十年前,他跪在鷹嘴崖頂,將楚墨的天魄封入深潭,自己卻被江家初代的鎖魂釘貫穿琵琶骨,每道傷口都纏著引氣符,正是這些符,將他的魂魄困在地脈里,不得超生。
"原來周叔叔從來沒背叛過。。。。。。"雪凝的眼淚掉進深潭,水面突然清晰,露出潭底的鎖魂陣,七枚鎖魂釘圍成逆北斗,中心鎖著個發(fā)光的球體——正是楚墨的天魄。
林九的聲音突然低沉:"玄通當年墜崖,不是意外,是故意被江家初代算計,為的就是讓平安和雪凝能順利成長,成為破陣的鑰匙。。。。。。"他指著深潭,"現(xiàn)在每破一枚鎖魂釘,他的魂魄就會消散一片,直到。。。。。。"
"直到三魄聚齊,他魂飛魄散。"陳平安接過話頭,握緊道袍,袖口的朱砂印此刻紅得滴血,"但我們不會讓他消散,對嗎?雪凝,守一,師父?"
雪凝點頭,指尖撫過甲片碎片:"周叔叔說,還陽草的根能護魂,而根,就在深潭的鎖魂陣里。。。。。。"她突然望向陳平安,"陳公子,你的血,能讓還陽草發(fā)芽,對嗎?"
陳平安還未答話,深潭突然傳來巨響,水面炸開般沸騰,上百張鎮(zhèn)尸符逆流而下,在潭面拼出個巨大的「周」字。他知道,這是周師叔在催促他們,在告訴他們,時間不多了。
當三人在崖邊站定時,深潭的霧突然散盡,露出潭底的石臺上擺著七枚鎖魂釘,每枚都刻著不同的字:「忠」「勇」「護」「徒」「歸」「位」「安」。陳平安認出,這些字正是周玄通教他寫的第一套符文。
"七月十五子時,"林九握緊銅錢劍,"我們帶著楚墨的三魄,帶著玄通的道袍,來接他回家。"
陳平安望著深潭,道袍上的「周」字突然發(fā)出強光,映出周玄通的虛影,他正對著他們微笑,手腕上的鎖魂釘只剩三枚,每枚都滴著血,血珠在水面拼出「別怕」二字。
而此時的義莊,老槐樹的落葉突然全部指向鷹嘴崖,樹下的泥土里,埋著周玄通十年前就準備好的禮物——一個刻著「平安」二字的青銅盒,里面裝著他所有的護徒符,和一封未寫完的信:「平安,若你看見這些,師叔可能已經(jīng)魂散,但別難過,師叔的魂魄,永遠在你的符紙里,在雪凝的蓮花印記里,在楚墨將軍的甲胄里。。。。。?!?/p>
當陳平安轉身時,看見雪凝正盯著深潭,頸后的蓮花印記此刻分成了三瓣,每一瓣都指向不同的方向:天魄在深潭,地魄在她體內(nèi),人魄在陳平安體內(nèi)。而三瓣蓮花的中心,是個小小的「周」字,像極了周玄通每次給她畫護身符時,最后落下的那筆。
"陳公子,"雪凝突然抓住他的手,"周叔叔在深潭里笑,他說。。。。。。"她的聲音突然哽咽,"他說,看見你長大,能護著雪凝,他就放心了。"
陳平安望著遠處的鷹嘴崖,想起周師叔教他畫符的每個夜晚,想起他袖口的朱砂印,想起他墜崖前塞給自己的平安符。他突然握緊雪凝的手,道袍在風中獵獵作響,袖口的朱砂印與深潭的「周」字遙相呼應。
"走,"他望向深潭,眼中倒映著即將到來的七月十五,"我們回家,準備迎接楚墨將軍,更要帶周師叔,魂歸斷指堂。"
深潭水面突然平靜,卻在三人轉身時,傳來極輕的一聲嘆息,像是有人在說:「平安,雪凝,師叔只能送你們到這里了。。。。。。剩下的路,要靠你們自己走了。」
而此時的江家祠堂,供桌上的長明燈突然全滅,唯有「楚墨將軍之位」的牌位發(fā)出微光,映出個戴斗笠的灰衣人,正對著鷹嘴崖方向,緩緩跪下——那是周玄通最后的護徒禮,也是他對陳平安和雪凝,最后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