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村的荒草長得比人還高,風一吹就“嘩啦”響,像無數(shù)只手在拔草。李守一和陳平安踩著沒過腳踝的枯草往村里走,腳下時不時踢到斷磚碎瓦,有的瓦片上還留著黑煞印,是十年前獻祭留下的,到現(xiàn)在都沒散干凈。
“這地方的煞氣真重?!标惼桨灿米o徒杖撥開路,綠光在杖尖晃著,碰到濃點的煞氣就“滋滋”響,“十年了,還這么陰,周玄通當年肯定在這兒埋了不少邪東西?!?/p>
李守一攥著血煞羅盤,盤面的紅光很弱,只有靠近斷墻時才會晃一下——這里的煞氣干擾比義莊還厲害,連羅盤都很難鎖定活人的氣息。他往村里深處望,能看到幾間沒塌的破屋,門窗都爛了,黑黢黢的像張著嘴的鬼,讓人心里發(fā)毛。
“林九說當年看到的是小孩腳印,現(xiàn)在過去十年,那孩子應該十五六歲了。”李守一停下腳步,指了指村東頭的破廟,“先去破廟看看,那是當年余孽的藏身地,說不定孩子會在附近躲著,畢竟熟地方安全。”
兩人往破廟走,剛到門口,就聞到股淡淡的草藥味,不是荒草的腥氣,是人工曬制的艾草味——有人在這兒住過!李守一趕緊示意陳平安小聲,慢慢推開虛掩的廟門。
廟里積滿了灰塵,正中央的神像塌了半邊,供桌上擺著個破陶罐,里面插著幾根干枯的艾草,罐底還留著點新鮮的露水——顯然剛有人用過!墻角的草堆里,有個小小的身影動了動,手里攥著根木棍,警惕地盯著他們:“誰?!別過來!”
是個半大的少年,穿著打補丁的粗布衣服,頭發(fā)亂糟糟的,臉上沾著灰,可眼睛很亮,像受驚的小獸。他的手腕上,系著根紅繩,上面掛著個小小的桃木牌,刻著個簡單的“避”字——是民間的避煞符,雖然簡陋,卻能擋點弱煞。
“我們不是壞人?!崩钍匾宦畔率掷锏膭?,聲音放輕,“我們是茅山的道士,來找一個十年前在這兒的孩子,他當年可能躲過去了……你認識嗎?”
少年的身體僵了僵,手里的木棍握得更緊了:“你們是周玄通的人?別騙我!他的人也穿道袍,也說找‘孩子’!”
“周玄通是壞人!我們是來對付他的!”陳平安趕緊說,指了指自己的護徒杖,“你看這杖,是茅山的法器,周玄通的人用的是黑煞杖,不一樣!”
少年盯著護徒杖看了會兒,又看了看李守一手里的羅盤,眼神里的警惕少了點,卻還是沒放松:“你們有證據(jù)嗎?證明你們不是周玄通的人。”
李守一想起林九說的,當年在破廟留下過東西,趕緊從懷里掏出個小小的黃布包,打開里面的東西——是半塊褪色的護身符,上面繡著“林”字,是林九當年給村民的,后來清理祭壇時撿回來的。
“這是林九前輩當年給青竹村村民的護身符,你見過嗎?”李守一把護身符遞過去。少年看到護身符,眼睛突然紅了,伸手接過,手指輕輕摸過上面的“林”字,聲音帶著哽咽:“這是……這是我爹當年戴的……他說有個姓林的道長給的,能保平安……”
“你爹是青竹村的村民?”李守一心里一喜,“你就是當年那個孩子?”
少年點點頭,慢慢放下手里的木棍,坐在草堆上,眼圈更紅了:“我叫阿青,我爹是村里的獵戶,當年余孽要抓我們去獻祭,我爹反抗,被他們殺了……我娘帶著我躲在廟后的山洞里,才沒被找到。后來娘病死了,我就一個人在這兒住,靠采草藥、打野兔過活?!?/p>
李守一和陳平安也坐下來,聽阿青慢慢說。原來阿青當年才五歲,躲在山洞里時,偷偷看到過周玄通和余孽說話,也聽到了不少關鍵的事。
“那天晚上,我娘抱著我躲在山洞里,能聽到破廟里的聲音?!卑⑶嗟难凵耧h向廟后,像是在回憶當時的場景,“有個穿黑衣服的人(余孽)問周玄通,‘為什么要換《青囊經》?這書不是你們茅山的寶貝嗎?’周玄通說,‘寶貝?能復活死人的才是真寶貝!《血契真解》能練煞丹,《青囊經》后半卷有復活的法子,等我拿到手,就能……’后面的話我沒聽清,娘捂住了我的嘴,怕被他們發(fā)現(xiàn)。”
“復活死人?!”李守一猛地站起來,眼睛瞪得溜圓——這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料!他以為周玄通只是想要權力,想要控陰兵,沒想到還有這么瘋狂的動機!
“你沒聽錯?他真說‘青囊經能復活死人’?”陳平安也很驚訝,護徒杖都差點掉在地上,“復活誰?他有要復活的人?”
阿青搖搖頭,臉上露出困惑:“我不知道。后來我還看到過周玄通,他在村里的祭壇附近挖東西,嘴里念叨著‘快了……再等幾年……就能找到’,我不知道他找什么。還有,這幾年,我總看到村里的地底下有黑絲鉆出來,像蟲子似的,碰到就會起疹子,我娘說那是‘煞絲’,讓我離遠點?!?/p>
“是血煞種子的絲!”李守一心里一沉,阿青說的黑絲,就是血煞種子發(fā)芽后長出來的根須,周玄通不僅在義莊埋了種子,在青竹村也埋了!而且聽阿青的話,周玄通這十年沒斷過找青竹村的東西,說不定就是找能配合《青囊經》復活的“媒介”,比如當年獻祭留下的煞丹碎片,或者……阿青的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