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縫里的還陽草突然劇烈晃動,張啟明的白大褂下擺帶著血污從綠光中鉆出來。他咳出三口黑血,指縫里漏出的青磚碎片在陽光下泛著青光,與李守一懷里的半塊嚴絲合縫——原來他墜落時抓住了還陽草的主根,順著地脈爬了整整三里地。
“別動手!”張啟明舉起雙手的動作太急,胸前的星圖碎片掉進泥漿里,“我不是來搶青磚的。”他的眼鏡歪斜地掛在鼻尖,透過鏡片能看見瞳孔里的血絲,“曾祖父的醫(yī)案最后一頁,畫著這祖墳的地宮圖?!?/p>
陳平安的護徒之杖橫在他胸前,杖頭還陽草纏住張啟明的手腕。他看清對方指甲縫里的不是尸粉,是陰煞教地宮的特有的朱砂土:“你知道趙山河在這布了子母煞?”
張啟明突然笑出聲,笑聲里混著咳嗽:“他以為我不知道?那老東西給我下血咒時,曾祖父的醫(yī)案就在我懷里?!彼蝗蛔н^李守一的手,將半塊青磚拍在他掌心,“拿著。光緒廿三年,我曾祖父從陰煞教總壇偷走這磚,就是為了阻止血尸出世?!?/p>
李守一的羅盤帶剛纏上青磚,天池水銀就炸開:“你曾祖父是叛徒?”他突然按住磚面的“天權(quán)”星位,那里的刻痕比別處深,顯然被人反復(fù)摩挲過,“玄通的手札里說,當年偷走星圖磚的叛徒,被陰煞教追殺了三十年?!?/p>
“是英雄?!睆垎⒚鞯闹讣鈩澾^磚面的血跡,那里的血紋正在變淡,顯形出“張鶴齡”三個字的壓痕,“他用自己的命換了這半塊磚,藏在西醫(yī)館的藥柜夾層。醫(yī)案里寫著,必須等還陽草長滿鷹嘴崖,才能把磚交還給斷指堂?!?/p>
江雪凝的陰陽眼突然穿透張啟明的記憶,看見年幼的他跪在祠堂,曾祖父的牌位前擺著青磚和醫(yī)案,香爐里的還陽草香正在燃燒。趙山河站在他身后,銀針刺穿他的指尖,血珠滴在青磚上的畫面,與此刻李守一掌心的場景重合:“你早就知道要交磚?”
“但不知道趙山河在利用我?!睆垎⒚鞯陌状蠊油蝗槐伙L吹起,露出后腰的血咒烙印,已經(jīng)被還陽草的根須覆蓋,“他說交磚能復(fù)活江家先祖,其實是想借我的血激活子母煞?!彼蝗煌鎵炆钐幣?,白大褂在尸骸群中像只白鳥,“地宮入口在第三排左數(shù)第七個墓碑后面!快!”
陳平安的護徒之杖橫掃而出,杖頭還陽草纏住撲來的尸?。骸八敫墒裁??”
林九的銅錢劍突然劈開只撲向張啟明的尸傀:“別管!先去地宮!玄通說過,血尸的心臟藏在地宮!”他的余光瞥見張啟明的手在背后按了什么,祠堂方向傳來齒輪轉(zhuǎn)動的聲響,“這小子不對勁!”
李守一的羅盤帶突然劇烈抖動,天池水銀指向張啟明交來的青磚:“磚里有東西在響!是引爆器的頻率!”他剛要扔掉青磚,就看見張啟明撲向趙山河的背影,白大褂下擺露出半截引線,正往子母煞的陶罐里鉆。
“曾祖父!我完成祖愿了!”張啟明的吼聲在祖墳回蕩,他抱住趙山河的瞬間,引爆器的紅光在地宮入口亮起,“陰煞教欠江家的,欠斷指堂的,今天一起還!”
趙山河的怒吼混著爆炸聲傳來:“瘋子!你知道地宮炸了,整個鷹嘴崖都會塌嗎?”他的鎖鏈纏住張啟明的脖子,卻沒能阻止對方將引線插進陶罐,“你曾祖父就是個廢物,偷塊破磚還敢稱英雄?”
“他不是廢物!”張啟明的指甲摳進趙山河的肉里,青磚在李守一掌心炸開的瞬間,他看見曾祖父的虛影站在地宮入口,正對著他微笑,“他是我張家的驕傲!”
陳平安拽著江雪凝撲到墓碑后,爆炸聲的氣浪掀飛了所有尸骸。他回頭時,看見張啟明和趙山河在火光中糾纏,子母煞的陶罐炸開的黑氣里,顯形出無數(shù)童尸的笑臉,正在還陽草的綠光中消散。
“是還陽草!”江雪凝的純陰血在掌心炸開,護心符擋住飛濺的碎石,“張大夫在引線里混了還陽草汁!子母煞的煞氣被凈化了!”
李守一的羅盤帶纏上塊燃燒的青磚碎片,天池水銀指向地宮深處:“平安師兄,血尸的心臟還在跳!張啟明沒炸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