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九突然抓住陳平安的手腕,指腹摩挲著對方的護心符:“玄通說過,你的半陰血能克陰煞教的咒。收網(wǎng)陣需要三個人的血——斷指堂的半陰血,江家的純陰血,還有……”他頓了頓,從懷里掏出個小瓷瓶,里面裝著半瓶發(fā)黑的血,“玄通的魂血?!?/p>
江雪凝的陰陽眼看見瓷瓶里的血正在發(fā)光,與密道盡頭的西醫(yī)館產(chǎn)生共鳴。那里的地脈下藏著個巨大的陣眼,周玄通當(dāng)年埋下的還陽草籽已經(jīng)長成藤蔓,正順著陰煞教的管道往總壇蔓延:“是周師叔布的后手!用還陽草藤纏住萬尸幡的陣基!”
林九突然往密道外走,銅錢劍在前面開路,劍穗朱砂畫出的光帶將陰煞符咒一個個抹去:“玄通算準(zhǔn)趙山河會逃去總壇,那里才是真正的收網(wǎng)點?!彼仡^看了眼陳平安和江雪凝,眼神里的疲憊突然被決絕取代,“當(dāng)年我沒信他的計劃,這次……得聽他的。”
陳平安拽著江雪凝跟上時,護徒之杖突然在西醫(yī)館的方向亮起。他看見周玄通的虛影正站在館門口,斷指往總壇的方向比劃著收網(wǎng)的手勢,魂體雖然淡得像煙,卻笑得比誰都亮。
密道的出口就在西醫(yī)館的藥柜后面。林九推開柜門的瞬間,藥香混著還陽草的清氣撲面而來,柜臺下的暗格里,整整齊齊碼著四十九個貼著黃符的陶罐,每個罐口都插著根還陽草——正是當(dāng)年被周玄通救下的孩童魂魄。
“都在這?!绷志诺穆曇糗浟讼聛?,他摸著陶罐上的符,“玄通說等收了網(wǎng),就用還陽草的根須送他們?nèi)ポ喕?。?/p>
江雪凝的陰陽眼看見陶罐里的孩童魂魄正在招手,他們的眉心都有個小小的“斷”字,與陳平安護心符的紋路同源:“周師叔早就安排好了……”
陳平安的護心鏡突然映出總壇的方向,趙山河正舉著萬尸幡站在祭壇上,幡面的黑布下滲出無數(shù)只小手,顯然在強行催動還沒煉成的法器。鏡光最后停在幡頂?shù)镊俭t頭,眼眶里嵌著的,竟是半塊沾著血的青磚——張啟明偷送的那半塊。
“他想用青磚的龍氣催熟萬尸幡!”陳平安的護徒之杖突然暴漲,杖頭還陽草纏上最近的陶罐,“林師伯,收網(wǎng)!”
林九的銅錢劍“噌”地出鞘,劍穗朱砂在四十九個陶罐上空連成圈,與陳平安的護心符、江雪凝的純陰血形成三角陣:“玄通,看好了!這次我們不搞砸!”
陶罐里的孩童魂魄突然齊聲喊“收”,聲音清亮得像晨鐘。密道外的還陽草藤突然瘋長,順著西醫(yī)館的管道往總壇鉆,所過之處的陰煞符咒紛紛碎裂,總壇方向傳來趙山河氣急敗壞的怒吼。
陳平安望著總壇的方向,左臂的護心符燙得正好。他知道周玄通和林九的約定,從來不是誰臥底誰留守,而是兩個老兄弟在黑暗里互相托底,等著某天能一起在陽光下喝杯熱茶。
現(xiàn)在,收網(wǎng)的時候到了。
林九突然將瓷瓶里的魂血往銅錢劍上一潑,劍穗朱砂爆發(fā)出刺眼的光:“走!去總壇!”
三人沖出西醫(yī)館的瞬間,陽光正好落在陳平安的護心符上,泛出的金光里,周玄通的虛影正對著他們豎大拇指,斷指處的紅繩飄啊飄,像在說“早該這樣了”。
總壇的方向,萬尸幡的黑氣突然暴漲,顯然趙山河已經(jīng)察覺到危險。但陳平安心里一點都不慌,他看著身邊的林九和江雪凝,看著護徒之杖上舒展的還陽草,突然明白所謂收網(wǎng),從來不是為了了結(jié)過去,是為了讓那些沒能說出口的約定,能有個像樣的結(jié)局。
他們的腳步在石板路上敲出清脆的響,像在應(yīng)和二十年前破廟里的那聲“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