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未散,青云觀東側(cè)問道坪已聚滿弟子。吳境垂首立在人群邊緣,指尖摩挲著昨夜從血字卷宗上蹭到的朱砂粉末。遠(yuǎn)處九尊青銅香爐吞吐青煙,將高臺上三位長老的面目籠得模糊不清。
今日論道,當(dāng)以《清心咒》為引。執(zhí)事弟子敲響玉磬,音波蕩開霧靄。前排的藍(lán)袍弟子應(yīng)聲而起,口若懸河地闡述道法要義,袖中暗藏的醒神香隨動作飄散,惹得幾位長老頻頻頷首。
吳境盯著那人翻動的袖口,忽然想起丹房紫煙爐內(nèi)壁的殘缺心法。昨夜偷練時,他分明在氣脈運轉(zhuǎn)間窺見某種悖逆常理的軌跡——就像此刻論道者言辭中暗藏的破綻。
下一位。
青石磚上的霜花被踩碎,吳境緩步登臺。他刻意讓氣息滯澀半拍,誦經(jīng)聲頓時如斷弦古琴:心若冰壺,則天地。。。呃。。。喉間突然涌上的腥甜并非偽裝,青銅門烙印在脊背處突突跳動,仿佛要破體而出。
荒謬!紫袍長老霍然起身,腰間玉玨撞出脆響。吳境低頭作惶恐狀,余光瞥見對方道袍下擺沾著丹房特有的紫火灰燼,《清心咒》第三重講究氣貫周天,你這邪門歪道的行氣法,從何處學(xué)來?
驚雷般的質(zhì)問震得香爐青煙扭曲。臺下響起窸窣議論,幾個曾在藏書閣刁難過吳境的弟子露出幸災(zāi)樂禍的笑。他卻注意到長老藏在袖中的右手——指節(jié)分明泛著與血字卷宗相同的暗紅色。
弟子愚鈍,昨夜參悟祖師手札時。。。
住口!玉磬轟然炸裂,飛濺的碎片擦過吳境臉頰。紫袍長老拂袖卷起罡風(fēng),將他直接掃下高臺,三日后去思過崖面壁,沒悟透道法真諦前不得。。。
后背撞上冷硬石階的瞬間,吳境嗅到袖口沾染的朱砂味陡然濃烈。他借著翻滾之勢蜷縮成團,指尖飛快掠過方才紫袍長老站立的位置——青磚縫隙里,幾點未干的血漬正在晨曦下泛著詭光。
青石臺上的晨霧還未散盡,吳境垂手站在論道會最末排。前排幾個內(nèi)門弟子正用余光掃視全場,他故意將呼吸調(diào)得重了些,右手按在腰間玉佩上摩挲。
諸位可知何為道心?
高臺上的玄玉長老忽然發(fā)問,目光如鷹隼般掃過全場。吳境感覺到蘇婉清贈的玉佩愈發(fā)滾燙,指尖在袖中掐出個殘缺的星宿陣圖。前排弟子爭相應(yīng)答時,他忽然往前踉蹌半步,衣擺帶翻了案上茶盞。
青瓷碎裂聲引得玄玉長老皺眉,吳境慌忙俯身收拾殘片,后頸恰好露出昨夜參悟碑文時蹭到的朱砂痕。余光瞥見高臺上人影微動,他故意將半截染血的指甲藏進袖袋——那是昨夜在藏書閣暗格發(fā)現(xiàn)的斷甲。
道心便是斬七情!
左側(cè)傳來清越女聲,吳境認(rèn)出這是掌教首徒林清漪。他借著起身的力道,袖口暗紋掃過硯臺,墨汁潑在剛寫好的《清靜經(jīng)》上。浸透墨跡的宣紙下,昨夜偷抄的半句破妄訣殘篇若隱若現(xiàn)。
玄玉長老突然拍案而起。
吳境佯裝受驚后退,后背撞上青銅香爐。爐灰簌簌落在袖口時,他敏銳地嗅到與血手札相同的腥甜味。高臺方向傳來衣袂破空聲,他垂頭盯著地面青磚,看著那雙繡著吞云獸的靴尖停在自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