脊背上的青銅門烙印灼燒著靈魂,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往生河底億萬載的陰寒。吳境死死攥住船槳,指尖深陷進(jìn)布滿饕餮紋的木頭紋理里。老叟七竅流血的面孔在腦海中閃過,那句“往生即往死”的嘶吼如同鬼魅的低語纏繞在耳畔。雷暴在頭頂?shù)幕异F里醞釀,紫黑色的電弧如同巨龍的利爪,撕扯著粘稠的河水,白骨舟在顛簸中發(fā)出垂死的呻吟,仿佛下一刻就要散架。
冰冷的河水劈頭蓋臉砸下,帶著濃烈的鐵銹與腐朽星辰的氣息。吳境喘息著,左臂上凝結(jié)的時砂結(jié)晶發(fā)出細(xì)碎的嗡鳴,與青銅烙印傳來的灼痛交織,形成一種詭異的共振。他下意識地試圖穩(wěn)住搖晃的船體,意念集中在那烙印之上——一股難以言喻的滯澀洪流猛地沖入意識。
嘩啦!
渾濁的河水突兀地在他前方拱起,形成一面渾濁的水盾,堪堪擋住了一道撕裂霧氣轟然劈落的慘白雷霆!水花四濺,帶著刺骨的冰寒和雷霆?dú)堄嗟慕购丁?/p>
成了?
吳境心頭剛掠過一絲微弱的掌控感,右眼那枚早已布滿裂痕的“時繭”驟然傳來劇痛!像是被無形的尖錐狠狠鑿穿,滾燙的液體順著臉頰蜿蜒而下,視野瞬間被染紅了一半。
“呃……”
痛楚尚未平息,一股更深的寒意攫住了他。某個至關(guān)重要的名字,一個在無數(shù)絕境里支撐過他的名諱——那個曾在風(fēng)雨飄搖的木屋中,用枯瘦手掌撫摸他頭頂,聲音沙啞卻無比堅(jiān)定地說著“心之所向,即為境門”的師父——此刻那片記憶區(qū)域驟然變得一片空白!
就像是思維里被一塊冰冷的橡皮擦狠狠摁過,只留下突兀而刺眼的虛無輪廓。師父的容貌,他的聲音,他諄諄教誨的一切細(xì)節(jié)……都在那空白中無聲湮滅,只剩下一股巨大而茫然的心悸,沉重地堵在胸口,令他幾乎窒息。
“代價……”阿時虛弱的聲音如同嘆息,在他混亂的識海深處幽幽響起,帶著一種洞悉宿命的悲涼,“烙印借給你的,是青銅門的力量,也是它的詛咒……每一次駕馭往生河,便要以一份刻骨的‘存在’作為交換……”
吳境猛地抬手抹去右眼流下的血,那血竟帶著一絲暗淡的青銅色澤。掌心觸碰到脊背烙印的位置,滾燙灼人,仿佛皮下埋著一塊燒紅的烙鐵,而那烙印的形狀……似乎正與他剛剛操控河水時意念勾勒的形態(tài)隱隱契合!
轟?。?/p>
又一道比先前粗壯數(shù)倍的雷霆撕裂灰霧,直貫而下!這一次,裹挾著毀滅氣息的電光里,竟隱隱浮現(xiàn)出無數(shù)扭曲哀嚎的青銅色面孔,它們空洞的眼窩死死“盯”著白骨船上的吳境。
來不及思考!
吳境咬牙,強(qiáng)忍靈魂烙印的灼燒和記憶被挖走的劇痛,再次將意念狠狠貫注于脊背那灼熱的門形烙?。∵@一次,他不再是被動防御。
“起?。?!”
他喉嚨里發(fā)出一聲野獸般的低吼。
腳下的往生河水轟然咆哮!渾濁的、承載著億萬載沉浮死寂的河水猛然掀起一道漆黑的巨浪,如同遠(yuǎn)古巨獸揚(yáng)起的猙獰臂膀,帶著埋葬星辰的沉重意志,對著那慘白的雷霆巨柱反卷而上!浪濤中,無數(shù)模糊的、扭曲的影像一閃而逝——那是被這條河吞噬的無數(shù)渡劫者的殘念,此刻成了巨浪的一部分。
嗤啦啦——!
漆黑的河水巨浪與慘白的雷霆正面撞擊!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只有一種令人牙酸的、仿佛星穹本身被撕裂的尖銳摩擦聲。電光與黑水瘋狂地相互侵蝕、湮滅,爆開大團(tuán)大團(tuán)污濁的煙霧,將整個河面籠罩。白骨船在這毀滅性的能量對沖邊緣劇烈震顫,船底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嘎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