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境倒在冰涼的地宮廢墟上,每一次心跳都像沉重擂鼓,震得胸腔嗡嗡作響。心臟深處,那扇古老神秘的青銅門虛影尚未完全隱去,門縫里滲出的灰霧如同活物,絲絲縷縷纏繞在破損的心脈之上,帶來一種冰冷卻又蘊含生機的奇異撫慰。碎骨移位、經(jīng)脈撕裂的劇痛,在那灰霧的纏繞下正一點點被抹平、修復(fù)。
他緩緩抬起左手,想拭去額角滾落的冷汗。指尖尚未觸及皮膚,一股難以言喻的悸動猛地從掌心炸開!
嗡——
低沉而宏大的震鳴,無視了空間的阻隔,直接穿透骨髓!吳境驚覺自己的手掌變得透明了一瞬,皮膚底下,絕非血肉筋絡(luò),而是無數(shù)細密到極致的光線在瘋狂交織、延伸、扭結(jié)!光芒構(gòu)成的山川在隆起,河流在奔騰,浩瀚的土地在延展…轉(zhuǎn)瞬間,一副栩栩如生、細致入微的玄黃界地形圖,赫然烙印在他整個左掌之中!關(guān)山萬里,城鎮(zhèn)星羅,連那些他曾戰(zhàn)斗過的細微角落都清晰可辨。
掌中世界!
他驟然明白,這并非幻象,而是接收天道本源后,整個玄黃界的“重量”與“脈絡(luò)”,以這種方式具象于他一身!每一次心跳的搏動,都在掌心的山河光影里同步掀起微瀾。
“呃!”指尖不小心觸及身畔一塊崩落的青銅鎖鏈碎塊。
轟隆?。。。?/p>
大地猛地一顫!以那片碎塊為中心,堅硬如鐵的地宮地面如同被無形的巨力狠狠撕扯,瞬間裂開一道深深的溝壑,碎石塵土簌簌而下,煙塵彌漫。整個地宮都在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遠處傳來驚惶的呼喊與坍塌的巨響。
“閣主!”
“吳境道友!”
幾位離得稍近、正掙扎著處理傷勢的無羈閣修士踉蹌奔來,焦急地看向他。方才那突如起來的震動源頭,正是吳境所在之處!
吳境猛地攥緊左手,五指死死扣在掌心那滾燙的烙印上,指尖因用力而發(fā)白?!皠e過來!”他厲聲喝道,聲音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離我遠點!至少百丈!”
他低頭凝視著自己這只“掌握”一方世界的手。方才那微不足道的觸碰,竟已撼動了地脈根基!若再失控,后果不堪設(shè)想。他必須隔絕一切接觸。
“取…取‘千機囊’來!”吳境強壓下翻涌的氣血,對其中一個修士吩咐道。那是無羈閣主存放煉器材料的備用寶囊。
很快,一只色澤暗沉、巴掌大小的皮囊被遠遠拋了過來。吳境左手五指微張,小心翼翼地凌空攝住皮囊。他意念沉入其中,幾息后,一團柔韌無比、閃爍著溫潤土黃色光澤的絲線被他隔空抽取出來。這是極為珍稀的地脈玄蠶絲,天生蘊含一絲穩(wěn)固地氣的本能。
他不敢有絲毫怠慢,右手掐訣,指尖牽引著玄蠶絲凌空飛舞、穿梭、纏繞。每一次絲線接觸左掌附近的空間,都引得掌心的世界烙印微微一蕩,仿佛平靜的水面投入微小的石子,波紋擴散開去,腳下的地面也隨之傳來細微的震動共鳴。強忍著這股不適,他心神高度集中,精巧的編織術(shù)法運用到了極致。
絲線翻飛,一層層細密堅韌的網(wǎng)格在左手外迅速成型,緊接著是疊加覆蓋的絲層,最終塑造成一只造型古樸、紋路細密、幾乎覆蓋到小臂的蠶絲手套。當(dāng)最后一縷絲線收口,手套表面流轉(zhuǎn)起一層柔和的暗黃光暈,掌中世界那澎湃欲出的悸動感,終于被強行壓制、禁錮在內(nèi)。
吳境緩緩?fù)鲁鲆豢跐釟?,試探性地隔著手套,輕輕按向身旁一塊巨大的斷壁殘垣。
接觸無聲。
大地沉寂。
這特制的手套,成了他與外界隔絕的最后屏障。他低頭看著這層薄薄的束縛,心頭卻無半分輕松。這封印隔絕了災(zāi)難,也昭示著他從此與萬物之間,隔著冰冷的蠶絲與一個世界的重量。他成了行走的災(zāi)劫之源。
稍作調(diào)息,吳境艱難支撐起身,走向地宮中央那片最巨大的廢墟——那里曾矗立著囚禁天道幼童的青銅囚籠核心。巨大鎖鏈的殘骸如蟒蛇般扭曲盤踞,斷裂處閃爍著幽光。他避開那些斷鏈,目光銳利地在巨大的青銅基座上搜索。根據(jù)瀕死的天道幼童背誦出的冰冷法訣,以及初代掌教手札中那句令人毛骨悚然的“它在學(xué)習(xí)人類的情感”,他懷疑此地必然留下更深層的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