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常委會結(jié)束后的第二天,路遠的專車平穩(wěn)地行駛在返回羅山市的高速公路上。窗外是飛速掠過的田野和村莊,車內(nèi)則是一片沉寂。路遠靠在后座,閉目養(yǎng)神,腦海中卻仍在回響著會上關(guān)于全省區(qū)域協(xié)調(diào)發(fā)展的激烈討論,以及蘇銘書記最后那意味深長的總結(jié)。這位封疆大吏目光如炬,對路遠在羅山的成績給予了肯定,但也委婉地提醒,改革進入深水區(qū),需要更大的魄力與更周全的智慧。
就在路遠的思緒漫無邊際飄蕩時,司機老陳突然輕“咦”了一聲,隨即下意識地踩了下剎車,減緩了車速。
“書記,前面好像出了事故?!崩详惖穆曇魩е殬I(yè)性的警覺。
路遠睜開眼,向前望去。只見前方不遠處的應(yīng)急車道上,歪斜地停著一輛白色的城市SUV,車頭左側(cè)有明顯撞擊痕跡,左前輪爆胎,駕駛室一側(cè)的車門開著,一個穿著米白色風(fēng)衣的身影正蹲在車旁,似乎是在查看情況,顯得有些無助。高速上的車輛呼嘯而過,卷起一陣陣氣流,讓那單薄的身影看起來格外危險。
“靠邊,停到后面去,打開雙閃?!甭愤h幾乎沒有猶豫,立刻下令。他的身份敏感,本不該輕易涉足這種意外,但作為一名領(lǐng)導(dǎo)干部,見到群眾尤其是單身女性在高速上遇險,置之不理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
車子穩(wěn)妥地停在了事故車后方足夠安全的位置。路遠對副駕的趙干低聲交代:“你和老陳下去看看情況,必要的話聯(lián)系高速交警和救援。注意安全?!?/p>
趙干會意,立刻下車,老陳也從后備箱取出警示三角架跑去后方放置。
路遠坐在車內(nèi),目光透過車窗,落在那蹲著的身影上。距離稍遠,看不太清面容,但那身形輪廓,以及偶爾因試圖站立而顯露的側(cè)臉,讓他心中莫名一動,泛起一絲模糊的熟悉感。
趙干很快小跑著回來,拉開車門低聲道:“書記,是位女同志,車爆胎撞上了護欄,人好像沒事,就是有點嚇到了,手機也沒信號,正在著急。我看那車……”他頓了頓,聲音更低了些,“那車主,好像是省報的蘇記者?!保ㄌK晚晴在羅山日報掛職副主編一年后,已經(jīng)回到省報)
蘇晚晴?
路遠的心跳漏了一拍。那個名字,那個被他刻意封存了近兩年的身影,驟然變得清晰。他想起兩年前在省里一次會議后的短暫交流,想起她那雙清澈而帶著探究意味的眼睛,想起她文章里那份與年齡不符的銳利與深刻,也想起自己當(dāng)時內(nèi)心響起的警鐘,以及后來下定決心與她保持距離的克制。
怎么會這么巧?
他深吸一口氣,推開了車門?!拔蚁氯タ纯础!?/p>
走近了,看清了。蘇晚晴蹲在地上,試圖用手機尋找信號,額角有細密的汗珠,幾縷發(fā)絲黏在頰邊,臉色有些蒼白,帶著驚魂未定的慌亂。她聽到腳步聲抬起頭,當(dāng)看清走來的人是路遠時,那雙原本帶著焦急和無措的眸子,瞬間瞪大了,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
“路…路書記?”她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不知是因為事故的驚嚇,還是因為路遠突然出現(xiàn)的意外。
“蘇記者,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路遠蹲下身,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和而關(guān)切,目光快速而專業(yè)地掃過她全身,確認沒有明顯外傷。
“我…我沒事,就是車突然爆胎,撞了一下,嚇死了?!碧K晚晴下意識地搖了搖頭,試圖站起來,或許是因為蹲久了腿麻,或許是心緒未平,身體晃了一下。
路遠幾乎是本能地伸手虛扶了一下她的胳膊,觸之即離,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叭藳]事就好,車壞了可以修。這里太危險,先上我的車休息一下,我讓秘書處理后面的事情?!?/p>
他的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沉穩(wěn)和力量,在這種情境下,給人一種難以言喻的安全感。蘇晚晴看著他,眼中的震驚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復(fù)雜的情緒,有感激,有窘迫,似乎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亮光。她點了點頭,沒有拒絕。
路遠示意趙干協(xié)助蘇晚晴拿上隨身物品,自己則走在稍前的位置,為她擋住了部分來自行車道的風(fēng)壓和視線。
坐進路遠寬敞舒適的后座,與這個她觀察、思考、并一度決定遠離的男人處于如此密閉而接近的空間,蘇晚晴的心跳再次不受控制地加速。她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干凈的皂角香氣混合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煙草味,這與兩年前那次保持距離的會面時感受到的冰冷氣場截然不同。此刻的他,褪去了省委常委的光環(huán),更像一個在危難中伸出援手的、沉穩(wěn)可靠的男人。
“謝謝您,路書記。真的太麻煩您了?!彼吐暤乐x,手指無意識地絞著風(fēng)衣的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