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篤、篤、篤?!?/p>
聲音不大,卻像鼓點敲在路遠的心上。這么晚了,會是誰?他微微蹙眉,帶著一絲警惕走到門邊,透過冰冷的貓眼向外望去。
門外走廊的光線下,站著一個他絕未預料到會出現(xiàn)在此的身影——朱紅。
她穿著一件略顯單薄的米色風衣,衣角和發(fā)絲都帶著風塵仆仆的痕跡,臉上有難以掩飾的疲憊,但那雙他曾經(jīng)十分熟悉的明亮眼眸,此刻卻燃燒著一種異樣的光芒,那是一種混合著決絕、勇敢、甚至有些破釜沉舟意味的光芒,灼熱得幾乎要燙傷他的視線。
路遠的心猛地一縮,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驚訝、疑惑、一絲隱秘的悸動,還有迅速升騰起的警惕,瞬間交織在一起。他遲疑著,理性告訴他應該裝作不在,或者隔著門詢問來意。但鬼使神差地,他的手已經(jīng)按在了門把手上,輕輕擰開。
“朱紅?”
路遠的聲音帶著刻意壓制的平靜,卻掩不住底下的波瀾,
“你怎么……會在這里?”
門外的朱紅,在看到他的那一剎那,眼神中的決絕似乎軟化了一瞬,被一種更深沉的、幾乎要溢出來的情感所取代。
她沒有立刻回答,只是深深地、貪婪地望著他,仿佛要將他此刻的樣子刻進靈魂深處。
她的嘴唇微微顫動了一下,才發(fā)出有些干澀的聲音:“我……來北京參加一個學術(shù)研討會。剛結(jié)束。看到新聞了……恭喜你,路書記?!弊詈竽莻€久違的稱呼,她叫得有些生澀,帶著復雜的意味。
“謝謝。先進來吧,外面涼?!?/p>
路遠側(cè)身讓開通道,心中的警鈴響得更急了。他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朱紅的狀態(tài)很不對勁。
朱紅走進房間,帶進一絲夜晚的涼意。她沒有走向沙發(fā),就站在客廳中央,背對著他,肩膀似乎有些微微發(fā)抖。路遠關上門,那一聲輕微的“咔噠”落鎖聲,在寂靜的房間里顯得格外清晰,仿佛也鎖住了某種即將失控的局面。
“不只是恭喜……”朱紅突然轉(zhuǎn)過身,直面著他,剛才那一瞬間的軟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豁出去的激動,眼眶迅速泛紅,“路遠!我受不了了!我知道我不該來!我知道你現(xiàn)在是全國的榜樣,家庭……林靜姐她也回來了……我什么都知道!”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哭腔,情緒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涌而出:“我試過了!我真的試過要忘記你!離開青溪,拼命讀書,把自己埋在各種論文和數(shù)據(jù)里,我以為我做到了,我以為我可以開始新生活了!可是沒有用!一點用都沒有!”
眼淚終于不受控制地滑落,她用力擦了一把,卻越擦越多:“每次,只要看到關于青溪的消息,看到你的名字,我的心就揪著疼!看到你推進的項目成功了,我比誰都高興!聽到你遇到困難了,我整夜整夜睡不著!這次,我知道你獲獎,我……我就在會場外面,遠遠地看著你走上臺,那么光芒萬丈,可是……可是我覺得你好孤獨……路遠,你站在那么高的地方,冷不冷???”
最后這一句帶著哭音的詢問,像一把精準的錐子,瞬間刺穿了路遠所有辛苦建立起來的心防。他刻意忽略的孤寂感,被朱紅如此直白、如此感同身受地戳破,讓他猝不及防,鼻尖猛地一酸。
“朱紅,別這樣……”他試圖上前,想用理智安撫,聲音卻不由自主地染上了沙啞,“我們……不能這樣。你值得更好的……”
“什么是更好的?!”朱紅幾乎是喊出來的,她向前一步,抓住路遠的手臂,指甲幾乎要掐進他的肉里,仰起的臉上滿是淚痕和執(zhí)拗,“沒有你,什么都不好!路遠,我愛你!從在招商局跟著你干的時候就開始,到現(xiàn)在,從來沒有變過,一天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