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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蛛絲馬跡與無形之手（第1頁）

路遠的指令悄無聲息地開始執(zhí)行。趙干利用自己在發(fā)改委積累的人脈，以學術研究、政策探討等名義，開始外圍了解“鼎盛實業(yè)”的情況。而王斌則以市政府辦公室要求完善資料歸檔、準備向上匯報等正式理由，向相關部門發(fā)出了調閱文件的通知。

然而，信息的獲取遠比預想的要困難。

趙干那邊反饋回來的信息支離破碎且充滿矛盾。公開資料顯示，“鼎盛實業(yè)”是一家注冊地在省城的綜合性企業(yè)集團，業(yè)務涉及房地產、貿易、投資等多個領域，法人代表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名字。但一些私下渠道卻隱約透露，這家公司在羅山能量很大，尤其與城建、國土等領域關系密切，承接了不少政府項目和土地開發(fā)。但當趙干試圖深入了解其在紡織廠改制中的具體角色時，得到的要么是諱莫如深的沉默，要么是“不清楚”、“都是上面定的”之類的推諉。一條看似有用的線索是，鼎盛實業(yè)羅山分公司的負責人，據說與分管城建交通的副市長陳海洋的妻弟是同學關系，但這層關系非常間接，無法證明什么。

“路市長，感覺有張網，把關鍵信息都罩住了?！壁w干在電話里低聲匯報，語氣有些沮喪，“稍微觸及核心，就能感覺到無形的阻力?！?/p>

路遠安慰道：“正常，如果那么容易就查到，反而不正常了。你繼續(xù)留意，重點是它在羅山參與的其他項目，看看有沒有類似的操作模式?！?/p>

相比趙干在外圍的艱難，王斌這邊遇到的則是另一種“軟釘子”。財政局張廣平局長親自帶著幾名業(yè)務骨干，將一大摞裝訂整齊的資料送到了路遠辦公室的外間。

“路市長，您要的資料，我們加班加點，能找到的都整理出來了。”張廣平笑容可掬，態(tài)度恭敬，“不過，有些年份久遠的專項，原始憑證可能不全；還有些資金涉及多個部門聯(lián)合管理，流程比較復雜，可能需要時間進一步梳理?！?/p>

路遠隨手翻看了一下送來的資料，表面看種類齊全，報表、總結報告一應俱全，但仔細看內容，大多是宏觀數據和原則性描述，涉及具體項目資金流向、審批細節(jié)、效益評估的關鍵信息要么語焉不詳，要么直接缺失。比如那筆技改資金，資料里只有總的撥付名單和金額，至于每個企業(yè)具體是怎么用的，達到了什么效果，幾乎沒有體現(xiàn)。

“張局長，辛苦了?！甭愤h不動聲色，“資料我先看著，可能后續(xù)還需要請相關科室的同志過來做些說明?！?/p>

“沒問題，沒問題！隨時聽候路市長吩咐！”張廣平滿口答應，但眼神深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更讓路遠心生警惕的是，在他開始調閱資料后沒兩天，一些風聲似乎就開始在市政府大樓里悄然流傳。

一天下午，路遠去市長孫浩辦公室匯報另一項工作，結束時，孫浩貌似隨意地提了一句：“路遠同志，剛來就撲下身子調研，精神可嘉啊。不過，有些歷史遺留問題，牽扯面廣，情況復雜，處理起來還是要慎重，多聽聽相關部門的意見，把握好節(jié)奏?！?/p>

路遠心中一動，知道這是有人將情況捅到了孫浩這里，或者孫浩本身就對此有所關注。他恭敬地回答：“謝謝市長提醒，我明白。目前只是初步了解情況，熟悉工作，一定會注意方式方法?！?/p>

甚至在一次副市長碰頭會上，分管城建交通的陳海洋也半開玩笑地說：“路市長一來就關心我們家底，看來是要給我們財政和國資系統(tǒng)來個全面體檢??！我們一定積極配合，也希望路市長手下留情，給我們這些老家伙留點面子。”這話聽起來是玩笑，實則帶著試探和一絲不滿。

路遠均以“例行了解”、“熟悉情況”等理由輕描淡寫地應對過去，但內心更加確定，自己觸碰到的，絕非簡單的業(yè)務問題，其背后必然關聯(lián)著錯綜復雜的利益關系。有一只無形的手，正在試圖干擾他的調查，或者至少是讓他知難而退。

這天晚上，路遠正在翻閱王斌第二次補充送來的一些零散文件（這些文件似乎是下面科室不小心夾帶進來的，并非財政局主動提供），其中一份關于某個社區(qū)服務中心建設項目的資金結算審核表引起了他的注意。這個項目金額不大，但審核意見欄里，有審計局一位經辦人員用鉛筆寫的模糊字跡：“原始票據與合同約定供應商不符，疑似套取資金，建議核査?！钡竺鎱s沒有了后續(xù)處理記錄，這份審核表本身也似乎是被遺忘在舊檔案堆里的。

路遠立刻讓王斌去查這個社區(qū)服務中心項目的具體情況和最終審計報告。王斌很快回復：最終審計報告結論是“符合規(guī)定，準予結算”，與這份表格的初步意見大相徑庭。而當初那位寫下鉛筆意見的審計局經辦人員，據說幾年前就已經調離了審計系統(tǒng)。

拿著這張看似不起眼、幾乎被遺忘的表格，路遠的心情既沉重又有一絲興奮。沉重的是，這小小的紙條可能揭開的只是冰山一角，卻足以說明問題的嚴重性；興奮的是，他終于抓住了一絲確鑿的、被試圖掩蓋的線索的尾巴。

這只無形之手，似乎也并非鐵板一塊，在過往的某個瞬間，也曾留下過破綻。路遠知道，他必須更加小心，也要更加堅定。他將這張表格小心地復印留存，原件放回。這條線索，或許將成為他撕開羅山這重重迷霧的第一把利器。他決定，暫時按兵不動，繼續(xù)收集更多信息，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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